溫馨的豆腐腦

張瑋

春雨的祖上是做豆腐的，傳到他父親根山這一輩，已經(jīng)第四代了。根山做的豆腐細(xì)膩白嫩，遠(yuǎn)近聞名。豆腐腦呢，用料講究，也頗受人們的歡迎。每天，根山早晨蹬著一輛三輪車賣豆腐，下午，五六點(diǎn)鐘蹬著三輪車再去賣豆腐腦。

這天是周末，春雨從學(xué)校回到家，要給爸爸當(dāng)下手。

父子二人來到大街上。根山不用敲梆子，那些買豆腐腦的人，便自動地拿著小盆、大碗什么的，站在了門口等著，因為大伙都知道，這個點(diǎn)根山會出來賣豆腐腦。來到宋奶奶家門口的時候，宋奶奶拿著一個小盆也已站在了那里等著。看到春雨，宋奶奶咧開缺了幾顆牙的嘴笑道：“春雨不上學(xué)了嗎？咋有時間來幫忙？”根山笑笑說：“今天是周末，他從學(xué)校里回來歇周末哩。”

說話之間，宋奶奶要的豆腐腦已配好了佐料。宋奶奶嘮了幾句，端著豆腐腦就回去了。這時，春雨忍不住小聲說道：“爹，宋奶奶還沒給錢哩。”根山張口說道：“兩年前，你宋奶奶拿著五十元錢來買豆腐腦，我找不開，你宋奶奶就說，把那張錢放我這里，省的天天拿錢來買。”

一聽這話，春雨忍不住埋怨起來：“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宋奶奶天天來喝豆腐腦，兩年是什么概念？你會不會算賬？宋奶奶放你這豆腐腦錢，早就花完了，你咋這么糊涂呢？”根山笑一笑說：“爹不糊涂，爹一點(diǎn)都不糊涂哩。爹早知道你宋奶奶放我這里的錢都花完了。可是孩子你想過沒有，你宋奶奶愛喝我的豆腐腦，每天都把我的豆腐腦當(dāng)晚飯，塊兒八角的，我好意思跟她要錢嗎？再說了，你宋奶奶這么做，也不是有意的。近幾年，你宋奶奶腦子不好使，醫(yī)生說她有什么老年癥來……”“老年癡呆癥！”春雨脫口而出說。“對，你宋奶奶得的就是這病，要不咋會這樣。”

一晃，兩個多月過去了。這天，春雨從學(xué)校里又回家過周末。一進(jìn)門，爹就神情異樣地告訴他：“你宋奶奶過世了。”“過世了？”春雨詫異地說，接著又追問一句，“那她喝豆腐腦欠咱的錢咋辦了？還了沒有？”

爹一聽，生氣地瞪他一眼道：“你看你這孩子，我不是給你說了嘛，幾碗豆腐腦，能值幾個錢？你咋老提？你宋奶奶喜歡喝咱的豆腐腦，那是看得起咱。知道不？你宋奶奶無兒無女，村里照顧她，想送她去敬老院，你宋奶奶都不去。因為她覺得街坊鄰居對她太好了，誰家給她送東西，哪個要過錢……”

爹因為生氣，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只把個春雨說得連回話的余地都沒有。

正在這時候，孫二爺背著手走進(jìn)了院子。孫二爺是這一片的“人頭”，德高望重，誰家有個紅白喜事的，都找他。落座后，孫二爺便直接說道：“宋嫂子重病的時候，特意把我叫去，讓我看了她的一個賬本，這幾年她腦子不好使，有什么重要的事她都記在了本本上。她給了你五十元錢，卻免費(fèi)喝了你好幾年的豆腐腦，你連提都沒提一句，她直夸你是個好人呢。這不，病重的時候，她把賬本拿出來，才記起這檔子事來。她患老年癡呆的事你也知道。”

說到這里，孫二爺把一摞錢拿出來說道：“這是宋嫂子臨走之前，交代我給你的一千塊錢，算是她喝你這幾年豆腐腦的補(bǔ)償吧。”根山一聽，連忙搖頭拒絕道：“使不得，使不得，不就是幾碗豆腐腦嘛。再說了，即使給，也給多了呀，你看，我賣一碗豆腐腦收一塊錢……”孫二爺感慨地說：“宋嫂子說了，這錢叫你一定收下。她說了，不能叫好人吃虧。”

根山聽了這話，呆住了。他朝兒子春雨看了看，春雨不好意思低下了頭。根山明白，通過這件事，春雨一定會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