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村歌里的美好

陳科龍 高維微

“太陽太陽升起來，心中歌兒唱起來。星光步道故事多，歡迎你到東升來……”4月1日晚上8點，與往常的每個周五一樣，在結束了村民才藝表演后，圍坐在“梨園柳蔭”舞臺四周的村民唱起了東升村的村歌——《旭日東升》。

平實質樸的唱詞，婉轉悠揚的曲調，一曲《旭日東升》不僅唱出了北碚區柳蔭鎮東升村的山清水秀，更唱出了村民們建設美好家園的心聲。

村歌唱出家鄉美The Village Songs Sing the Praises of the Beauty of Hometown

春日里的東升村稻香故園細雨綿綿，成群的雨燕在空中翻飛，不時扎進水田里啄一口春泥；結隊的麻鴨則在水田里追逐覓食……

趁著春雨的潤澤，羅承會和丈夫也在稻田里忙碌。丈夫推著農機翻耕，一旁的羅承會不時為丈夫擦拭雨水。

臨近中午，趁著等待丈夫一同回家的間隙，羅承會在田坎上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村歌：“旭日東升照我家，我家住在東山下。稻田鴨叫白鷺飛，晨觀日出晚看霞……”

“我最喜歡村歌里的這幾句歌詞。”羅承會家就在稻香故園旁的公路一側，對面就是東山，山腳下的稻田連綿起伏，稻鴨嬉戲白鷺飛翔的景象正是她最熟悉的日常。

更讓羅承會“得意”的是，村歌的創作她也出了一份力。去年，村里請來了村歌計劃項目團隊，并召集村民集體創作村歌。平日里就喜歡唱唱跳跳的羅承會自然成了村歌創作團隊的一員，“三天的集體創作，我一天都沒落下。”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東山腳下操勞了半輩子，羅承會在提煉歌詞關鍵詞環節脫口而出的詞語便是“稻田”。最終，羅承會家門前的山水田園風光被寫進了村歌，“我就是個農民，非常高興能參與寫村歌。”

在村歌慢慢成型的過程中，羅承會發現村里的景色也在發生著明顯的變化：公路邊立了塊造型獨特的“稻香故園”牌子；晾曬谷子的水泥壩變成了觀景臺，圍欄被巧妙地設計成了微縮版的村舍外墻；山坡上新建了晴合臺、豐收臺等觀景平臺，方便游客觀賞；田間小路上還安裝有玉米、辣椒造型的雕塑作品……

激情歲月在心間Bear the Struggle over the Past Deeply in Mind

與羅承會一樣，村民胡德平也參與了村歌的創作，她最喜歡的兩句歌詞是“肩挑背磨建家園，一渠清水天地間”。

胡德平家住東升村星光大道附近，一抬頭就能看見橫亙在空中的水渠。這是上世紀70年代，當地為了解決灌溉用水問題發動村民建設的。作為承載了村民集體記憶的地標之一，這條水渠如今已經成為網紅打卡點。

今年67歲的胡德平曾經參與水渠修建，每每聽到這兩句歌詞，她的記憶就會被拉到當年如火如荼建設家園的場景。“從1972年到1982年，一共修了10年。那個年代，沒有大型機械，村民們靠著一雙肩膀硬是把水渠修好了。我當年也是下力氣的，是砸砂石的‘砂妹’。”

雖然水渠的灌溉功能不復存在，但那段艱苦奮斗的歷史，已作為激勵村民們振鄉村興的精神源泉，被寫進了村歌。

“村歌創作，是‘鄉村藝術化’工作的一部分。村民在集體創作的過程中，更真切地感受到村莊的變化。”東升村駐村第一書記杜曉睿希望能通過歌唱的方式，深入挖掘村莊的歷史文化，更好發揮村民建設美好鄉村的積極性。

杜曉睿口中的“鄉村藝術化”，事實上已經成為東升村村民的生活日常——

幾乎每個傍晚，胡德平都要到星光步道上走走。星光步道是四川美術學院師生在2018年打造的一個藝術項目，步道上巧妙地嵌入了村民的一些生活老物件，比如糧票、煙桿、口琴、木梳、算盤、門栓等，每個老物件旁的二維碼里還有篇“小作文”，記錄了物件主人的私家記憶。

對游客來說，這些老物件是村莊的文化符號，但對胡德平和其他村民而言，封存老物件意味著辭舊迎新，代表著日子越來越有盼頭。

星光步道連著楊家壩院落，這是一個住著37戶村民的農耕文化園，同時也是游客聚集的重要場所。經過打造，村民趙朝會家里閑置的空間被改成了“梨園柳蔭”舞臺；村民顧列合家的一個角落，變身一家書店；村民遛彎時駐足聊天的荒地拓寬、美化后還加裝了座椅……

星光步道旁有片土地是胡德平家的，多年前流轉給了村集體，種上了黃金香柳。黃金香柳從小樹苗慢慢長高，香味越來越馥郁，為村里吸引來不少游客，這讓胡德平每天看在眼里樂在心頭。

共建家園燕歸來Develop the Hometown Unitedly and Embrace the Prosperous Future

“如果你覺得家鄉不夠好，那你就回來和我們一起建設她。”《旭日東升》開頭的這句獨白是喻燕說的。這個土生土長的東升女孩，也是村歌里“飛龍在天燕歸來”的那只返鄉的“燕”。

2020年初，27歲的喻燕辭去了重慶主城區的工作，作為返鄉本土人才被引回東升村，當起了研學團隊的接待員，帶他們體驗農耕文化，“接待的團隊既有小學生也有大學生，有的節假日要接待好幾撥。”返鄉兩年，喻燕不僅把研學團搞得火熱，還收拾整理了自家小花圃，不少游客經過她家時都會贊嘆一番。

說起村歌開頭的那句獨白，喻燕就翻出手機給我們看村民群的聊天記錄。一個在外打工的村民在群里說家鄉的風涼話，喻燕聽了不服氣，就在微信群里回復了那句話。

事實上，東升村近年來返鄉的青年不止喻燕一個。這些歸來的“燕子”如歌詞中所說，正在成為推動鄉村建設的新興力量。

在村歌計劃項目發起者，民謠歌曲創作者孫恒看來，讓村民認識村莊、投身鄉村精神文化建設，正是村歌創作的意義所在。村歌計劃項目作為“愛故鄉”全國系列文化活動的一部分，自2018年啟動以來，目前已在全國22個村莊完成村歌創作。而重慶北碚東升村的《旭日東升》，則是團隊和村民共同完成的第十首村歌。

從北京來到東升村后，村歌計劃團隊在顧列合家臨時搭起東升村歌音樂工作坊。三天時間里，村民們在這里講述人生故事、討論村莊大事，并用接龍的方式勾勒出歌詞。

2021年9與21日，村歌創作完成后的一個夏夜，一場鄉村音樂會打破了村里的寧靜。呼朋引伴的老少觀眾，把臨時搭建的簡陋舞臺圍得滿滿當當。當村民們第一次唱起《旭日東升》時，孫恒發現他們的眼里有光、嘴角有笑。

采訪結束離開東升村時已近傍晚，我們聽到田野間再次傳來羅承會的歌聲：“月亮月亮升起來，心中歌兒唱起來。龍門陣喲擺起來，壩壩舞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