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莎拉·潘尼培克
這是一本什么樣的書?
這是一本兒童小說。小說的主人公是一只名叫派克斯的小狐貍,它一直陪伴在小主人彼得身邊。不幸的是,戰爭來臨,彼得的父親參軍入伍,彼得被迫與派克斯分開。派克斯和彼得都互相掛念著對方,雙方歷經艱難險阻,尋找著彼此。派克斯經歷了一系列危機,終于在性命攸關的時刻,見到了彼得。“派克斯”在英文里是“和平”的意思,本書深刻反思了戰爭的殘酷,傳達了反戰思想,歌頌了愛與忠誠。
“你需要喝水。跟我來。”老灰狐貍對派克斯說。
派克斯遲疑了。它的主人隨時都會回來,可是它對水的需求是這么迫切:“就在附近嗎?我在水邊能聽見路上的聲音嗎?”
“能。水流就在道路底下。跟我來。”
老灰狐貍的態度—自信,不含威脅—令派克斯安下心來。它從樹干上跳下來,跟著老灰狐貍走了。
很快,它們就來到一個很深的豁口處,里面飄上來的氣息有水,還有生長在肥沃泥土里的東西。派克斯從邊緣往下看,看見一條銀色的小溪流,周圍都是黑色的石頭,在綠色的蘆葦和紫色的野花間閃閃發亮。老灰狐貍開始小心翼翼地往下移動。派克斯被水的氣味吸引著,跌跌撞撞地從它身邊躥過,直奔那道豁口。跑到一邊時,派克斯腳下一滑,骨碌碌地一直溜到了底。
它站穩身子,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水嘩嘩地流過它身邊,像從一個巨大的水龍頭里奔涌而出,這龍頭比小主人洗澡的那個大白浴缸的噴水嘴還要大得多。它把腦袋浸了進去。水很涼,有一股青銅、松樹和苔蘚的味道。水像有生命一樣沖進它的嘴里,刺痛了它的牙齒,滋潤了它的嘴和喉嚨。它開懷暢飲,一直喝到肚子脹鼓鼓的才肯離開。
老灰狐貍來到派克斯身邊喝水,然后邀請派克斯跟它一起休息。
派克斯歪著腦袋,專注地聆聽水溝上方那條沉寂的道路上的動靜:“我必須守在路邊,等我的主人過來找我。”
老灰狐貍慢慢地趴在地面上,舒展開身體:“那條路昨天被戰爭病人封鎖了。”
派克斯想起了前一天經過的那些車輛,它們的氣味跟小主人父親新衣服上的氣味一樣。確實,從那以后路上就沒有車輛了,但是沒關系,我的小主人會回來找我的,派克斯在心中默念道。
可是,烏鴉們的情報是:道路封閉了。
派克斯從一塊石頭踱到另一塊石頭上,一邊甩尾巴,一邊琢磨這件事。答案出現了:我要到家里去找小主人。
“你們的家在哪兒?”老灰狐貍問道。
為了確定方向,派克斯轉了個圈,其實它心里根本沒有任何疑問:它能感覺到,家的強烈誘惑只來自一個方向—南邊。
老灰狐貍似乎并不驚訝,不緊不慢地說:“那里有大片的人類聚居地。當戰爭病人到達這兒時,我的家就不得不搬到靠近那些聚居地的地方,或者往北,進入山區。跟我說說那里的人類吧。在他們身邊生活是什么感覺?”
這次,又是老灰狐貍的態度讓派克斯平靜下來。“我遠遠地見過許多人類,但只認識兩個。”派克斯答道。
“他們虛偽嗎?像我認識的那些人一樣?”
派克斯沒有理解老灰狐貍話里的意思。
老灰狐貍蹲坐起來,顯得很激動,把它曾經看見的行為告訴了派克斯:一個人對饑餓的鄰居見死不救,謊稱家里沒有食物,其實他的食品柜里是滿的。一個人對她自己挑選的伴侶佯裝十分冷淡。一個人輕言細語地把一只綿羊從羊群里引出來,然后舉起屠刀。“你的主人做不做這些事情?”老灰狐貍忽然問。
派克斯立刻想起小主人的父親把它從車里拖出來,還裝出一副很遺憾的語氣,派克斯知道那是假的,因為它突然聞到了男主人散發出的謊言氣息。
它把頭轉向小溪流。水從兩塊石頭上流過,分開又匯合,聚成一條銀色的液體絲帶。派克斯突然間想起了一段往事。
小主人把它救出來后不久,它還是一個狐貍寶寶的時候,有一個陌生人找上門來。派克斯藏在桌子底下,注視著小主人的父親跟一個女人打招呼,女人有一條銀色的長辮子,從一側的肩頭垂下來。小主人的父親露齒大笑,派克斯已經知道這笑容的意思是:歡迎,我很高興看到你。然而,在笑容之下,男人的身體因為憤怒和恐慌而僵硬呆板。
這種恐慌令派克斯感到不解—小個子女人表現出的只有善意和關切。她用懇切的語氣不停地重復一個詞——“彼得”,派克斯已經知道這個詞跟它的小主人有關系。男人熱情的、露出很多牙齒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回答女人時,房間里突然彌漫著欺騙的苦澀氣味。男人氣勢洶洶地鼓起胸膛,對著女人重重地把門關上了。
派克斯轉向老灰狐貍:“我見過。不是我的小主人,他從來不這樣。但是他的父親確實有過。”
老灰狐貍揣摩著這句話,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歲。它費了很大力氣才把身體直起來:“他們仍然粗心大意、不管不顧嗎?我跟他們一起生活時,他們就是這樣。”
“粗心大意、不管不顧?”
“他們犁田,不打招呼就把住在田里的老鼠都殺死了。他們在河上修水壩,讓魚白白地死去。如今,他們還是那樣粗心大意、不管不顧嗎?”
有一次,彼得的父親要砍倒一棵樹,派克斯注視著彼得爬到樹上,把一個鳥窩端下來,轉移到了另一棵樹上。在寒冷的日子里,彼得給派克斯的窩里鋪上新的稻草。他總是先保證派克斯有水喝、有飯吃,自己才吃飯。“我的小主人不粗心。”派克斯說。
聽了這話,老灰狐貍似乎松了口氣,但很快又開始擔憂起來:“等戰爭來了,他們還是會不管不顧。”
“什么是戰爭?”
老灰狐貍頓了頓,說:“是一種疾病,狐貍有時也會染上。這種疾病會使人失去常態,攻擊陌生人。戰爭就是這樣一種人類疾病。”
派克斯忽地跳了起來:“那些戰爭病人—他們會攻擊我的小主人嗎?”
“在我當年跟人類一起生活的地方,就發生過戰爭。所有的一切都被毀了,到處都是戰火。許多生命慘遭屠戮,死的不僅僅是那些戰爭病人,那些壯年男人,還有孩子、母親、老人,以及所有的動物。染上這種疾病的人,走到哪里,就把他們的癲狂潑灑到哪里。”
“就是這種東西要來了?”
老灰狐貍抬起腦袋發出一聲長嗥,使空氣也變得充滿了憂傷:“從這里往西,戰爭已經開始了,人類互相殘殺,土地被徹底摧毀。這是烏鴉帶來的消息。河上筑起了水壩。農田干涸,就連歐石楠也不再生長了。兔子、蛇、山雞和老鼠……所有的動物都死于非命。”
派克斯跳到了小路上。它要找到它的小主人,在這場戰爭開始前。
(選自《小狐貍派克斯》,貴州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馬愛農譯,略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