屢戰屢敗的斯里蘭卡新總理

曹然

5月12日，73歲的拉尼爾·維克勒馬辛哈被南亞島國斯里蘭卡的總統戈塔巴雅·拉賈帕克薩任命為總理，接替三天前辭職的馬欣達·拉賈帕克薩。

拉賈帕克薩家族本是斯里蘭卡南方的地區性政治力量，因馬欣達、戈塔巴雅兄弟成功剿滅分離主義武裝“猛虎組織”、結束30年內戰贏得選民及各方力量普遍支持，得以在過去十余年間斷地執政。2005年到2015年，馬欣達曾任斯里蘭卡總統，并任命弟弟戈塔巴雅擔任國防部長。2019年，戈塔巴雅當選斯里蘭卡總統，又任命馬欣達出任總理。當時，拉賈帕克薩家族還占據了內閣中的五個部長職位，但這些部長已先于馬欣達在今年4月辭職。

斯里蘭卡長期低迷的經濟形勢，是引發拉賈帕克薩家族執政危機的導火索。新冠疫情暴發以來，失去旅游業收入的斯里蘭卡一直在藥品、能源、燃料和糧食短缺中掙扎。政府為推廣有機食品頒布的化肥禁令，進一步打擊了這個2200萬人口的農業國的經濟。2021年至今，斯里蘭卡食品價格上漲超過30%，各地各族群的示威游行此起彼伏。4月以來，隨著拉賈帕克薩家族支持者暴力沖擊示威者營地，騷亂進一步升級。外媒報道稱，已有至少9人在騷亂中死亡，另有200余人受傷。

在此背景下，馬欣達和維克勒馬辛哈的權力交接充滿戲劇性。身為多位斯里蘭卡“獨立領袖”的后裔，維克勒馬辛哈的家族背景比拉賈帕克薩兄弟更顯赫。1993年，他在時任總統被“猛虎組織”刺殺后出任政府總理，在任內因推動斯里蘭卡經濟轉型而備受贊譽。

此后，維克勒馬辛哈還于2001年、2015年、2018年三度出任總理，但政績逐次下滑。2017年，斯里蘭卡經濟增長率在維克勒馬辛哈的總理任內錄得16年來最低值。加上次年他領導的政黨大選失利，時任總統西里塞納在2018年將之解雇，改聘馬欣達為總理。維克勒馬辛哈堅稱總統令違憲，最終在法院支持下終結了馬欣達兩個月不到的“短命”總理生涯。然而，一年后，拉賈帕克薩兄弟贏得大選，馬欣達合法接替了維克勒馬辛哈。如今，總理接力棒又交到了維克勒馬辛哈手中。

為何拉賈帕克薩兄弟選擇這位近年政績不佳的老對手“搭班”？馬欣達辭職后，戈塔巴雅接觸了多個政黨的領導人，但執政聯盟第二大黨、最大反對黨等主流政黨一致要求戈塔巴雅一并辭職，否則不參與組建政府。維克勒馬辛哈成為唯一的選擇。然而，他領導的政黨在2020年議會選舉中僅由他本人贏得一個席位，他就任總理后也尚未得到任何主流政黨的支持。

維克勒馬辛哈在就職第一天就坦言，自己遭逢斯里蘭卡1948年獨立以來最嚴重的危機，其直接問題是外匯儲備嚴重不足，不僅即將逾期，還無力負擔食品、燃料等依賴進口的生活必需品。到5月16日，斯里蘭卡全國只剩下一天的石油庫存。據官方測算，政府急需7500萬美元援助以支付未來數周的必需品開支。

5月12日，斯里蘭卡科倫坡，維克勒馬辛哈宣誓就任總理后現身佛寺。圖/澎湃影像

因此，維克勒馬辛哈這次出任總理，任務不是領導產業轉型、解決根源性問題，而是“讓這個國家的人民能實現三餐飽腹，基本物資充足”。新總理的一系列措施已經提上日程：加印貨幣，向鄰國印度緊急借款，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求援應對債務危機，拋售國家航空公司……考慮到國家航空公司一直由拉賈帕克薩家族的親屬經營，政府“救場”的決心不可謂不大。

然而，經濟手段是維克勒馬辛哈擅長的，議會斗爭卻顯然超出這位大選“屢戰屢敗”者的能力范圍。當前，除執政黨之外的全部主要政黨都反對新總理任命、要求總統下臺。拉賈帕克薩家族領導的執政黨本身并不占據半數以上優勢，聯合多個黨派才得以執政，如今不僅聯盟中第二大黨已經脫離，執政黨內也有近10名議員宣布獨立。

如此，戈塔巴雅和維克勒馬辛哈在議會已成“少數派”，而斯里蘭卡議會擁有絕對的最高立法權，這意味著政府法令幾無落地可能。此外，各個黨派所代表的政治力量分布于全國各地，不合作態度也使維克勒馬辛哈的政令很難到達地方。現政府如果真想解決危機，僅僅更換總理、運用經濟手段未必能實現目標。爭取全國性的政治和解、達成這個多族群國家的政治力量“新平衡”，則是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