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殺死了我的鴨子

曹明軒

爺爺從集市上買回來兩只鴨子，一身金黃色的羽毛與紅色的扁嘴相映成趣，一對黑豆大小的眼睛分布在頭的兩邊，胸前圓圓的肉和尾巴處尖尖的羽毛，再加上寬大的鴨蹼，使得它走起路來搖搖擺擺，十分可愛。我原本想喂兩只，可媽媽卻搶走了一只。

暑假的晌午，暑氣逼人。我貼心地把水龍頭打開，可經過太陽的暴曬，剛流出來的水依舊飽含著熱氣。我耐心地等到冰涼的水從水龍頭里涌出，立馬將下水口堵住，放了一池子的涼水。

我把鴨子輕輕地放進池子，它立馬興奮起來，寬大的腳蹼在水下蹬起股股暗流，扁平的嘴銜起點點水花，羽毛上的點點水滴，像荷葉上的露珠般晶瑩閃爍。

突然它鉆到了水里，點點氣泡浮出水面，等它出來時，原來蓬松的羽毛被水打得緊貼身體，露出纖細的身材，一副“清水出芙蓉”的模樣。

我就這樣看著它，在庭院中坐了半晌。直到熾熱的空氣把池水暖熱，池里的鴨子顯出不耐煩的神色，我才滿臉堆笑地把鴨子抱出來，細心地用吹風機將它的羽毛吹干，生怕它著涼。這情景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哦，對了，40多歲的鄰居中年得子，給兩歲兒子洗澡時也是這幅情景。

它的窩里鋪的是我兒時穿的藏青色棉襖，拿在手上十分厚重，顏色雖不鮮麗，卻十分耐看。它的飯碗里永遠不缺東西——我不厭其煩，一遍一遍去看它的飯碗，只要里面少了東西，我就會填滿。養了沒多久，鴨子的身材已經比來時胖了兩圈，臉頰上的肉明顯凸了出來。它看上去已不再是豐滿，更多的是肥胖。可我依舊像那位中年得子的鄰居一樣，開心得要死。似乎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反觀媽媽養的那只鴨子，已經慘不忍睹。金黃的羽毛上沾滿了扎眼的塵土，憨態可掬的黑豆眼上滿了粘液干掉的硬痂；本來比較豐滿的身材已經露出了骨痕。對比之下，我的心中不禁有一絲得意。

暑假將盡，我滿懷不舍地將我的鴨子托付給了媽媽。但在一個寒夜，我的鴨子卻倒在了院子里，原本高貴的不愿羽毛上沾上一絲灰塵的它，現在卻滿身黑灰地倒在煤窩里。

我質問母親，她并未言語，只是將手指向她養的那只鴨子。它依舊是那樣。羽毛上的塵土顯露出不怕艱難險阻的意志，身上裸露出的骨痕顯露出不屈不撓的骨氣。它就那樣矗立在寒風中，神色坦然，它憑自己的堅強和毅力戰勝了惡劣的生活環境。

難道是我殺死了我的鴨子？

（指導老師：王金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