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鑫

進入后獨生子女時代,獨生子女家庭養老功能的弱化和社會養老體系的不健全,使得獨生子女家庭面臨更大的養老風險。本文以陜西省為例,以問卷調查的方式,通過比較研究獨生子女家庭與多子女家庭的養老觀念、養老風險意識,探討獨生子女家庭的養老困境,認為可以從設立獨生子女家庭關愛基金、發展以居家為基礎、社區為依托、機構為補充的養老服務體系、開展健康促進運動等方面入手,改善獨生子女父母養老困境。
由于獨生子女的惟一性和不可替代性,家庭養老資源和支持銳減,獨生子女父母面臨嚴峻的家庭養老壓力,加之我國社會養老體系尚未健全,獨生子女家庭養老易處于家庭養老和社會養老的兩難處境,容易導致該特殊人群的健康問題和養老危機,衍生出嚴重的社會問題。因此,在獨生子女養老高峰期,研究獨生子女父母的養老觀念、養老風險意識是非常必要和迫切的。這有助于改善獨生子女父母養老困境的身心關懷措施和社會支持政策,有利于我們積極應對老齡化問題,從而構建完善的養老、孝老、敬老政策體系和良好的社會環境。
國內外學界的研究現狀概述
(一)國內研究現狀
我國獨生子女家庭基數龐大,所涉及的社會問題也比較多,因此很多學者從人際關系、居住方式、文化觀念、政策層面等方面對養老問題進行了研究,并提出相應的對策。
在獨生子女家庭養老責任及其行為主體的研究方面,徐俊、風笑天(2012)認為,隨著時代的發展,越來越多的獨生子女父母開始步入老齡階段,他們的養老責任化主體呈現出多元化的特點。獨生子女應該且必須承擔起自己的養老義務,獨生子女父母也應該未雨綢繆,做好養老規劃。同時,政府和社會應當像計劃生育政策剛開始實施時所做出的承諾一般,承擔起相應的養老責任。[1]邵希言、趙仲杰(2016)認為獨生子女父母養老的責任主體是多重的,需要建立多重責任主體共同承擔、互為補充的養老模式。[2]
在獨生子女父母的養老意愿研究方面,徐小平(2010)認為,養老方式的選擇受到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個人收入與健康狀況以及子女實際提供的養老照顧、子女婚后居住方式等因素的影響。[3]田北海等(2012)發現,農村老年人中的多數人依舊偏向于傳統的家庭養老。[4]伍海霞(2018)發現,家庭養老支持對入住機構養老具有一定的替代性,但社區養老服務對機構養老的替代性尚且不明顯。[5]在獨生子女家庭養老風險的研究方面,穆光宗(2007)認為,獨生子女社會潛在有婚姻養老、結構缺損等諸多風險。他認為獨生子女父母年老后在非經濟社會保障方面有著巨大挑戰,指出要重視社區和家庭的“精神贍養”和個人的“精神自養”,促進健康老齡化、積極老齡化和和諧老齡化。[6]于長永(2009)則認為,獨生子女家庭養老風險擴大的重要原因是獨生子女居住方式的分居化,家庭結構的核心化和少子老齡化等。在風險方面,獨生子女家庭面臨著經濟保障風險和更為突出的非經濟風險保障。[7]潘金洪、姜繼紅(2007)認為,獨生子女家庭結構存在嚴重的結構性缺陷,不管哪位家庭成員發生意外都會對家庭產生無法挽回的傷害。獨生子女家庭的成員構架由于其天然的脆弱性、極易發生風險的缺陷性,使得家庭養老風險直線上升。[8]
(二)國外研究現狀
國外對獨生子女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獨生子女的生理和心理方面的特性,且早期的研究結論以負面為主。美國心理學家博漢儂(1986)對三百多名獨生子女兒童的心理成長進行了研究,他認為獨生子女缺乏社會協作性,容易嫉妒。[9]“青少年心理學之父”霍爾認為,獨生子女本身就是一種疾病。德國小兒科醫生內特爾(2001)借助多年臨床實踐的經驗,完成了世界上第一本關于獨生子女的著作《獨生子女及其教育》,認為獨生子女是一群在心理方面經常出現問題的群體,并對他們具有特異之處的原因做出了分析。[10]
綜上所述,獨生子女家庭的養老問題與多子女家庭的養老問題存在著很大差別,現有文獻針對此也進行了理論和制度方面的創新,本文基于已有研究的基礎上,通過比較陜西省獨生子女家庭與多子女家庭的養老意愿、養老風險意識,提出完善獨生子女家庭養老政策的積極思考。
關于獨生子女家庭和多子女家庭的
相關問卷調查及數據分析
本文采用問卷調查法,將所關注的家庭基本情況及養老問題設計成問卷,廣泛發放,并將回收結果錄入SPSS,剔除無效問卷后,選取93份數據作為樣本,對采集到的陜西省獨生子女家庭和多子女家庭受訪者問卷調查數據進行橫向對比分析,以便更加具體和客觀地分析兩種家庭在養老觀念、養老意愿和養老風險意識等方面是否具有差異。
(一)受訪者基本情況分析
調查結果顯示本次受訪者性別分布較為均衡,女性略多于男性受訪者。受訪對象年齡在30—50歲之間。獨生子女家庭比重約為40%,多子女家庭的比重約為60%。在受教育程度方面,受訪者初中、高中或中專、大專及以上的學歷占比都在30%左右,說明本次受訪人群受教育程度并不高,能反映一部分教育水平低下人群的養老觀念和養老需求。戶籍方面,農村戶口占比達67%,城市戶口占比33%,調研對象中農村家庭居多,個人年收入的平均值約6萬。政治面貌方面,非黨員居多,黨員占比很小。受訪者中,已婚人士占絕大多數,而自評健康狀況方面,超過一半的受訪者自評為健康,近四成的受訪者選擇了一般,這可能是因為本文的調研對象多為30-50歲的青壯年,身體狀況良好,也影響其婚姻狀況。家庭經濟狀況方面,六成以上的受訪者為一般,排名第二的為中下,由此可以看出,本次調研中,大多數受訪者對于家庭經濟狀況不甚滿意。
(二)養老觀念及養老風險意識比較分析
1、關于經濟狀況和情感需求方面
伴隨著社會發展,人們對于養老生活的質量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近四成的家庭對于步入老年生活后的經濟狀況表示擔憂,三成的家庭對于身患重病表示擔憂。兩者比較而言,獨生子女家庭對于情感慰藉方面的擔憂高于多子女家庭。在“最期望子女的支持”的選擇中,“情感關懷”成為受訪者第一位的選擇,排在第二位的是“生活照顧”,“經濟資助”的占比僅為12.9%,證明當前家庭最重視的養老支持是子女的陪伴,即精神慰藉,而不再是經濟支持。兩者比較而言,獨生子女家庭在“經常探視”的選擇比例高于多子女家庭,說明獨生子女家庭的受訪者更需要來自子女的精神支持,子女“常回家看看”成為重要訴求。[11]
2、關于養老的責任主體認定方面
隨著社會教育水平不斷提高,近五成的受訪者認為養老責任應該由政府、子女和老人均攤,而不是單一地依賴政府或“養兒防老”。分類別來看,近六成的獨生子女家庭選擇了“政府/子女/老人責任均攤”,而多子女家庭選擇該選項的占比不到四成;約20%的獨生子女家庭認為,養老的責任主體在于政府,高出多子女家庭10%,說明獨生子女家庭對于政府養老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期望;但僅有7.7%的獨生子女家庭受訪者選擇了“主要由子女負責”這一選項,比例比多子女家庭低了約30%,證明獨生子女家庭的受訪者對于子女的養老期待更低,更為“獨立”。
3、關于養老方式的觀念
四成的受訪者希望將來在家養老,兩種類型家庭的受訪者選擇該選項的占比在40%左右,說明我國“家文化”的傳統觀念影響深遠。但比較而言,23.1%的獨生子女家庭受訪者選擇了機構養老,僅7.4%的多子女家庭受訪者選擇了機構養老,證明獨生子女家庭的受訪者對于機構養老的寬容性更強,他們更樂于接受老年生活在機構中度過,從而減輕子女的養老負擔。
4、關于晚年生活照料模式的選擇
超過一半的受訪者都選擇了老年后依靠配偶進行日常生活照料。其次才是子女,保姆或小時工。分類型比較而言,獨生子女家庭的受訪者對于子女照料日常生活這一選項的選擇比例約為25%,低于多子女家庭約10%,而選擇保姆或小時工的比例為10%,高于多子女家庭。這說明了獨生子女家庭的受訪者對于子女照料的期望值較低,更為“獨立”,希望與配偶互幫互助,共度晚年,表現出較強的自我養老意識,養老觀念由依賴養老向獨立養老轉變。對于保姆或小時工照料的接受度更高,通過向社會尋找替代性的養老資源來減輕子女負擔,不為子女增添麻煩。此外,獨生子女家庭受訪者選擇希望孫子孫女或外孫子外孫女照料日常生活的比例高于多子女家庭的受訪者,可能是因為,子女數量少,老人對于孫輩的傾注越多,對于代際溝通的需求更強烈。
5、關于養老風險意識
由于本次調研的受訪者年齡集中于40-50歲,處于中壯年階段。與60歲以上的老年人相比,此次大部分受訪者對于養老問題的關心程度偏低。但通過比較,仍能發現獨生子女家庭的受訪者在日常生活中,更加關心各種照顧和護理類型的信息,更加清楚自己將來想要什么類型的照顧和護理。可見由于子女數量不同,受訪者的養老風險意識也不同,而獨生子女家庭的養老風險意識更為強烈。
結論與對策建議
基于上述分析,制定改善獨生子女父母養老困境的身心關懷措施和社會支持政策可以從以下幾方面入手:
(一)設立獨生子女父母關愛基金,緩解其經濟保障壓力[12]
獨生子女家庭的自我養老能力不足,經濟壓力大。此類家庭的養老經濟基礎來自年輕時的積累、退休金或養老金,由于此類家庭只有一個子女,伴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住房成本、子女撫養成本及教育成本的不斷增加,步入晚年后,獨生子女家庭養老的經濟壓力極大。另一方面,獨生子女對父母的經濟供養能力有限,此類家庭強調自我養老和配偶相互養老,極有可能以降低生活質量、節約開支來減輕子女負擔,造成晚年生活質量下降的問題。因此,應根據獨生子女家庭面臨的實際困難,實時完善調整獎勵政策,提升獎勵金額,設立專項關愛基金,以此來加大對獨生子女家庭的養老經濟支持。
(二)政府應充分發揮宏觀導向和制度保障作用
獨生子女家庭對于子女養老的期待度較低,而對于政府養老提出了較高的要求及期待。而我國社會保障制度并不完善,養老保險仍處于改革探索階段,尤其養老金水平參差不齊、機關事業單位與企業差距較大,獨生子女父母對于社會養老保險的滿意度較低。
從政府層面,需給予獨生子女家庭足夠的重視,基于獨生子女家庭的現實情況,鼓勵各地建立健康完整的社會保障體系,因地制宜,完善對養老服務的管理體制和拓寬養老資金籌措渠道,同時進行醫療保障方面的資本投資。[13]
(三)加大家庭養老的政策支持力度,緩解獨生子女壓力
家庭養老依舊是我國最主流的養老方式,但由于獨生子女對父母的支持力度有限,家庭養老存在極大的風險和不穩定性,因此政府探索家庭養老支持政策的適宜形式,制定配套的相關制度,完善家庭養老的配套服務,有利于滿足獨生子女家庭父母的親情感、安全感和歸屬感,促進居家養老有序發展。2017年,福建省、廣西省、四川省、湖北省、河南省均出臺了“獨生子女照料假”政策,相關部門可以以類似政策的出臺為契機,探索家庭養老支持政策的適宜形式,并在將來將各地區的成果實施經驗上升至國家層面的政策,使這項政策真正起到惠民作用。[14]
(四)擴大機構養老服務的供給量與覆蓋面,提升其養老服務質量
較之多子女家庭而言,獨生子女家庭對于機構養老的需求性較高,但目前社會養老機構大多由國家承辦,大多數機構仍以社會救助為主,老年人的養老需求并不能被滿足。此外,養老服務機構床位數占老年人口比例過低,老年服務缺口大,管理缺乏相互協調,浪費原本有限的服務資源;養老機構服務質量參差不齊,難以滿足當前老年人日漸多元化的養老需求。
因此,要真正發揮社會資本在機構養老建設中的重要作用,鼓勵民間資本的介入,同時加大對民辦養老機構的支持力度,提升養老機構的服務供給量;要提高現有養老機構的服務質量,加強工作人員培訓,提供差異化的綜合養老服務,滿足多元化的老年人養老需求。
(五)開展養老健康促進運動,鼓勵自我養老模式
本研究中有74.4%的獨生子女家庭受訪者選擇非子女為未來日常照料者,希望配偶、保姆或小時工等來照顧自己,可見自我養老意愿更強。
建議政府鼓勵舉辦相關健康促進運動,發揮此類家庭的主觀能動性,提高自我養老意識,促進其養老照護準備行動。經濟上,為自己的養老準備資金,參加合適的商業保險和養老保險,以緩解晚年的經濟壓力,未雨綢繆,將“依賴養老”逐漸變為“獨立養老”;[15]精神慰藉上,獨生子女家庭父母應提前做好獨立生活的準備,培養更多的興趣愛好,鼓勵獨生子女父母積極參與社區活動,豐富老年生活,將注意力放在自身價值的實現上,做到老有所為、老有所樂;[16]生活照料上,通過咨詢專業人員,了解多種可供選擇的照護方式,比較各類養老方式如家庭養老、機構養老和社區養老的優缺點,選擇最適合自己的照護方式,從而應對老年的養老風險。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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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賈 鑫 西北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勞動與社會保障專業在讀本科生,研究方向為社會保障與公共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