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拾穗者》的低碳美學特質

摘 要：讓·弗朗索瓦·米勒是19世紀法國著名的畫家，他創作的農民題材繪畫作品《拾穗者》很有意境，且傳達出來的真實之情深入人心，對人的心靈和思想具有豐富的滋養和建設價值，因此不難看出《拾穗者》符合低碳美學。從直觀真實到客觀真實是低碳藝術的基本實現路徑之一，從《拾穗者》的創作背景、作品內容、構圖、色彩、主題思想等方面進行深入分析，探尋《拾穗者》中所表現的直觀真實和客觀真實。

關鍵詞：《拾穗者》;低碳美學;直觀真實;客觀真實

所謂低碳藝術就是在文本構成上以客觀真實或主觀真實為主要特質，以直觀真實、超現實真實為基本輔助，在與審美主體互作中能夠激發陶冶型自由情感，從而促進審美主體身心雙重健康的藝術文本。米勒筆下的《拾穗者》不僅對那個時代農民所處的環境進行了一定的還原，且對真實人性的刻畫也是淋漓盡致，令人回味，引起審美主體的共鳴。我們將這種藝術真實稱為客觀真實。客觀真實能凈化心靈、陶冶情操，具有建設性和滋養性?！妒八胝摺纷鳛榈吞济缹W的代表作品離不開客觀真實，同時直觀真實也是其必要條件，《拾穗者》就是通過直觀真實到客觀真實這一路徑來實現其低碳特質的。

一、藝術真實即生活真實

低碳美學的核心特質就是藝術真實，一切藝術真實都是來源于生活，遵循著生活真實的邏輯?！妒八胝摺纺茏鳛榈吞妓囆g的典例就是因為米勒把農民當作創作的主角并非偶然興起，而是與他所處的生活環境息息相關。

（一）《拾穗者》的創作背景

米勒出生于法國的農民家庭，種滿糧食的土地是他生長的地方。作為千千萬萬農民中的一員，他在平凡的日常中找尋到了生活中熠熠生輝的部分，他于1857年創作了以農村婦女為主人公的繪畫作品《拾穗者》。《拾穗者》雖然描繪的是農村最普通的拾穗場景，但卻蘊藏了米勒對當時農民階級所處環境的思考和探究。法國大革命后法國政權反復更迭，烏托邦社會主義思想也出現了，農民的處境卻沒有因此得到改善。米勒用手中的畫筆如實地描繪出了當時處于社會底層的農民們艱難維生的情景，同時他也把自己對勞動者的尊重、對糧食的敬畏之心一同融入《拾穗者》的創作之中。米勒立足于現實，用直觀真實的畫面來表現當時的社會現狀，傳達自己內心真實的情感，這正是低碳美學所倡導的。

（二）《拾穗者》的表現內容

凡是表現和再現真實人性的藝術作品都會在第一時間引起人們強烈的情感共鳴，在第一時間觸動人們深藏在潛意識底層的人性根基。正如米勒的《拾穗者》，其畫面中沒有描繪任何戲劇性的場景，而是刻畫了三名正在麥田里撿拾麥穗的農村婦女。由于她們的身份地位在當時看來十分低下，所以作品《拾穗者》的出現受到了當時很多藝術評論家的質疑和攻擊。這些評論家們認為這幅作品具有社會批判的意味，但米勒只是想把自己的親身經歷和感受通過繪畫形式展現，真實而生動地再現還原當時農民艱苦的生活。米勒關注的只是他看到的和感受到的質樸寧靜的鄉村生活，這是一種內容上的真實，而內容真實的本質則是理性的真實。也就是說對藝術作品內容真實與否或人性真實與否的判斷必須通過審美主體的全部心靈官能（包括感性、理性和意志等）來參與、合作與協調，并需要調動審美主體的全部人生經驗和知識儲備來配合。這種內容上的真實卻并不是教科書上或者通過實踐來驗證過的某一知識體系，這里所謂的內容真實實際上是一種藝術真實。

《拾穗者》呈現的是鄉村中最平常不過的情景。在創作中，米勒并沒有在畫面中增加許多詩意性的鄉野元素，而是著重描繪了三名俯身撿拾麥穗的農村婦女的近景。三名農婦身體健碩有力，穿的是簡樸粗糙的布衣，腳上是笨重不便的木鞋。秋風吹拂，她們就這樣在陽光下，在收割后的麥地上，不知辛勞地拾撿著一些散落在土地上的麥穗，來補給貧困的家。通過她們手中麥穗的數量可以了解到這三名婦女已經忙碌了許久。在米勒筆下，她們行為相同，動作卻各有特點：頭戴藍色頭巾的婦人，用拿著麥穗的手撐著自己的腰，來緩解拾穗的勞累，雖然已經疲憊不堪卻依然堅持;頭戴紅色頭巾的婦人，左手握著一大把麥穗，右手不停歇地拾著地里的麥穗，動作嫻熟，不知道這動作已經被她重復了多少次;畫面中最右邊半彎著腰的農婦，拿著麥穗的手抵著膝蓋，想緩緩站立，試圖緩解因長時間彎腰導致的勞累，但她的視線卻依然停留在土地上，似乎在查找田地里遺漏的麥穗。在米勒筆下，她們如同雕塑般堅實穩固，無聲地同大地以及天空連接在一起，給人以莊重的美。

米勒沒有對畫中的場景做任何的虛構夸張和藝術化的處理，甚至這三位農婦的面貌也都是模糊不清的。一方面是因為她們正全身心地在彎著腰撿拾土地上被遺落的勞動果實;另一方面，米勒希望農婦的形象不僅僅具體到某個人，而是超出現實，以此來象征眾多樸實淳厚的農民們。盡管這三位農村婦女做的事情微小普通，但她們所散發出的樸實感和特有的莊重感，讓人感受到她們身上堅韌的力量。米勒通過《拾穗者》所呈現出的人性的力量和美感，無疑是低碳美學的典例。人性美即為低碳美。

二、直觀真實的呈現

米勒在創作《拾穗者》時，對畫面的線條、色彩和筆觸等方面的處理，采用了最為平易近人的表現手法，沒有絲毫夸張和修飾。其寫實的表現形式與他所要表現的質樸的農民形象相輔相成。米勒以其源于生活的逼真場景、情節、人物形象，使觀眾在欣賞時更能感同身受。再加上米勒對畫面的巧妙設計和精湛的繪畫技法，使審美主體深深地被畫面吸引，沉醉其中，甚至物我兩忘。

直觀米勒的眾多作品，在畫面塑造上似乎并沒有一些精彩的細節，但仔細品味其繪畫，卻總能在他簡練概括的筆觸中體會到更深一層的意味?！妒八胝摺愤@幅畫就具有很強的概括性，畫面構圖簡潔明快。為了追求畫面的統一和諧和視覺效果的強烈，米勒刻意減少了《拾穗者》中對細節的描繪，而采用大面積的塊面鋪述，沒有絲毫贅述。米勒用這種表現形式來突出人物形象和主題。米勒最大限度地還原了拾穗場景，高度契合人們的生活經驗。其雖然表現的是農村現實生活中最為普通的一景，但卻把勞動者的勤勞、謙卑、虔誠等特性表現得真實鮮活，富有生命力，引起了觀者的情感共鳴，激起了觀者的陶冶型自由情感。因此，米勒的《拾穗者》能夠作為低碳藝術的經典，流傳至今。

直觀真實遵從客觀的、理性的歷史邏輯和生活邏輯，強調內外形式的經驗真實。《拾穗者》呈現出的直觀真實，離不開其構圖、色調等元素。

（一）《拾穗者》中穩定的構圖

什么是美？米勒認為，美就是把物體放在合適的位置。為此，米勒總是琢磨構圖。他經常將一幅畫推倒重來，他也經常因為構圖沒有達到理想的效果而放棄一幅作品。米勒十分重視畫面的統一性，他在創作一幅繪畫作品時，對構圖往往進行了精心的構思?！妒八胝摺返臉媹D簡潔明了，層次分明，并用黃金分割原則來安排人物位置。米勒將三位農婦分別置于不同的黃金分割點的位置上，突出了三位主人公的形象，也使得畫面更加融洽協調。米勒巧妙地處理了三位農婦、土地和遠處的稻草堆等的虛實變化。雖然三位農婦在畫面中所處的位置有前有后，但米勒并沒有嚴格遵循近大遠小、前實后虛的原則，而是對她們進行了同樣細致的刻畫。米勒認為每一位勞動者都是重要的，她們都應該被看到。《拾穗者》的畫面中，三個農婦身后有一條貫穿畫面的地平線，米勒將地平線和三個婦人組合在同一個畫面里，三個婦女也都沒有超過這條線的位置。地平線的構圖安排使畫面呈現出一種永恒感。圖左側分別是扎著藍、紅頭巾，彎著腰撿拾麥穗的兩位婦人，她們各自構成了一個三角形構圖。這兩位農村婦女和最右側扎黃頭巾的婦女所處的位置組成了一個更大的三角形。地平線左上角的麥堆也被米勒設計成了三角形結構，使得畫面的平衡性更強，給人以沉穩、穩固之感。

無論多么小的風景畫，都需要保證畫中所表現的任何一個小角落，都是整個廣大視野的一部分。畫面所呈現出的廣闊的空間感會給作品帶來更加深遠的意境。米勒的《拾穗者》就給觀者一種深遠的意境：秋收過后，三名農村婦女在一望無際的麥田里彎著腰、低著頭，撿拾收割后散落在地的零散麥穗。在麥田的盡頭，是很多麥堆和一些屋舍。米勒將遠處的景色和近處的婦人處理得非常融洽和自然，三名農村婦女的形象被刻畫得鮮活而又具體，朦朧模糊的遠處細看卻又耐人尋味。米勒賦予三位主人公和身后的場景以遼遠的空間展現，卻又不失畫面的整體協調性。這樣的空間表現給人們留下聯想空間，同時也增加了作品的直觀真實性。

（二）《拾穗者》中色彩的使用

《拾穗者》中，色彩的表現運用也是構成作品直觀真實的源泉。畫面以黃色為主色調，這種類似黃昏時所呈現出的顏色基調構成了溫和的暖色調背景，使畫面靜謐祥和的同時帶給人絲絲沉重之感。米勒用這種沉郁的黃色調來表現出自己心中農民勞動時的場景，使《拾穗者》更多了一份真實感。畫中的三位農村婦女逆著暖色調的光芒在勞作，更襯托出勞動者的艱辛，使《拾穗者》擁有更能打動人心的現實力量。

在顏色的搭配使用上，米勒經常使用三原色進行創作，并十分注重不同顏色之間的相互呼應。就像《拾穗者》畫面中的三位主題人物所戴頭巾的顏色分別是紅、黃、藍色，從她們身上穿著的衣服可以看出她們的生活很是貧苦，再加上刻畫人物所使用的冷色調表現出她們維持生活的困苦和對糧食懷有的虔誠之心。畫面人物的后面隱隱約約還能望到遠處的牛羊車馬，糧食成堆，人人都滿載而歸，一派大豐收的場景，與三位拾穗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畫面中三名農婦的膚色都是黝黑的，她們長時間在田間勞作，受強光照的影響，雖然皮膚并不白皙，但是卻顯得十分健康，更加打動人心。雖被生活壓彎了腰，但她們為了生計所展現出的堅韌不屈的力量讓人尊敬，這也是《拾穗者》能夠觸動觀者內心的主要原因。

《拾穗者》所表現出的藝術形象遵循了真實的生活邏輯、歷史邏輯、人性邏輯和情感邏輯，所以才使得觀眾作為審美主體可以感同身受，甚至物我同一，引發觀眾陶冶型自由情感的流露?！妒八胝摺氛宫F了不屈不撓、不怕艱苦的人性的力量，讓人震撼不已，使觀者獲得了精神上的鼓舞和力量。很顯然，這是低碳藝術的呈現。

三、客觀真實的升華

一幅具有低碳美學性質的繪畫作品不僅可以讓觀者感受到作者的世界，還可以使觀者去認識一個未知的世界。米勒畫筆下的農民形象和以往畫家塑造的不同，他刻畫的勞動者簡單純粹，平易近人，并具有莊嚴感，發人深省。米勒用畫筆向我們展現了他的世界，這個世界真實質樸。

米勒不僅是想單純地向觀者表現平凡的勞動人民艱苦的形象，他更多的是想通過這三名普通的農村勞動婦女來傳達其現實的力量。有些人豐衣足食，有些人卻連最基本的生活都難以維持。這種生活的巨大差距是米勒想通過《拾穗者》來表現的，因而其作品具有深刻的現實主義精神和批判精神。

米勒所處的時代與他的經歷使其創作總是彌漫著一種濃厚的宗教氣氛。這種宗教情感不是宣揚某一時代的回歸，而是一種超越，超越了喧囂的城市，超越了貧富對立的現象，使其作品具有更深一層的現實與批判意味，使其《拾穗者》成為一幅寓意深刻，使人深思、感同身受的作品。

米勒沒有從政治立場出發對三位農婦進行藝術化的描繪，他更多的是想傳達他對農民的尊重?！妒八胝摺肥敲桌諏趧诱叩馁澑琛．斎?，米勒在畫中所呈現出來的批判精神也是組成《拾穗者》現實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拾穗者》中，農民想要獲取糧食是異常艱難的，可以看出米勒對于社會分配不合理的不滿。米勒通過簡單樸實的畫面，給予這些雖然貧苦，但不失尊嚴的拾穗者一種象征性的價值。

可以看出，米勒的《拾穗者》是對真實生活的描摹，是對當時勞動場景的真實重現，更是對自己內心真實情感的表達，用簡單純粹的畫面內容傳達深遠的寓意，引人深思。

四、結語

隨著時間的推移，《拾穗者》并沒有被歷史的長河所淹沒，而是愈加光彩耀人，現已成為一幅聞名世界的經典油畫作品。究其原因：從情感表達的方面來看，米勒的《拾穗者》展現的是對農民艱苦生活深深的同情、對農村生活特殊的摯愛和對勞動的贊美，是對自然的贊歌;從美學的角度來看，這幅油畫作品無疑是一幅真正意義上的低碳美學作品。無論是從內容的建構，還是真實的畫面表現來看，其都是在真實的基礎上進一步升華，從直觀真實到客觀真實，讓觀者進行陶冶型自由情感的抒發，感受人性美和人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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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潘慧，山東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