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宴

陸小鹿

滿城桂花又開了，這個季節的上海，大街小巷都是桂花味。周末早晨，去水果店拎回兩袋石榴、柚子和葡萄，從小區綠化帶穿過，桂花的香氣竄得滿鼻子都是，不由就傻傻地拎著袋子不走了。抬頭仰望，滿天星星般小小的花朵，一簇一簇，在碧綠的葉子上肆意地開放。深嗅一口，一年秋意濃，十里桂花香，豈能辜負這人生好時節？隔日便擇一時間，特意跑去桂林公園賞花。

上海有多處觀賞桂花的景點，桂林公園算是最佳。它原本是一家私人花園，前主人是舊上海法租界的捕房督察長黃金榮，1957年才辟為公共花園，因園內遍植桂花樹，所以易名為桂林公園。

這是一座中國古典園林風格的公園：花窗、疊山、怪石、清池、小軒……若將此園平移到姑蘇，恐將泯然于眾矣。然而，此地是上海，物以稀為貴，又因有各式各樣的桂花樹加持：金桂、銀桂、丹桂、四季桂、石山桂……便成為秋天里亮麗的風景線之一。

漫步園林之中，我享受的是一種悠然而靜謐的意境。婆娑的綠樹，沁鼻的香氣，通幽的小徑，還有由此帶來的種種聯想，構造出一個獨屬自己的豐盈世界。

我喜歡一個人游園，愛在哪棵樹下站多久就站多久，愛在哪個亭子前停多久就停多久。走累了，去桂林公園里的飛香廳小憩，看到紅底黃字的小吃價目表，簡直歡呼到想要尖叫起來——好多好多的桂花食品啊。

彼時才早上八點半，我還未曾吃過早餐，于是買了桂花龍井茶、桂花藕粉、桂花糕，找了個桂花樹下的空位置，正對著一池荷塘。在公園里獨自嘆一頓悠閑的桂花早茶，浮生幽幽，感慨這一刻多么美好。

現場發了一個朋友圈，沒想到共鳴者眾。南京朋友說她剛自制了一瓶干桂花，泡進龍井，就變成桂花龍井茶;泡進普洱，就是桂花普洱茶;在酸梅湯里加入桂花，成了桂花酸梅湯;在赤豆湯里加入桂花，就變成桂花赤豆湯——秋天的干桂花簡直就是美食百搭。

常熟朋友說她自制了兩瓶桂花醬。早餐吃一碗桂花酒釀小圓子，晚上喝一杯桂花酒，蒸兩只陽澄湖大閘蟹，賞心樂事莫過于此吧。

宜昌文友說她很想故地重游。這個外地文友，年少時初次來上海，親戚帶她去的就是桂林公園，滿園桂花香至今沒有忘懷。我于是熱情相邀她明年此時同往，到時我們可以點上一壺桂花烏龍茶、一只桂花栗子慕斯蛋糕、兩只桂花普洱奶凍，一起在桂林公園的桂園茶館喝下午茶，把愛消耗在美妙的桂花上，想想就美。

金秋的桂花，算得上是四季里最有存在感的花兒吧。梁實秋在《雅舍談吃》里談及栗子時，就連帶提到滿家弄的桂花：“杭州西湖煙霞嶺下翁家山的桂花是出名的，尤其是滿家弄，不但桂花特別的香，而且桂花盛時栗子正熟，桂花煮栗子成了路邊小店的無上佳品。徐志摩告訴我，每值秋后必去訪桂，吃一碗煮栗子，認為是一大享受……”看來，金秋時節，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頓“桂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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