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魯斯特和他的剪影

“不可兼得。”他在最后的時候說，

屋子嗆著藥味，令來訪之人卻步，

或是畏于他高大而低沉的影像，

鑲嵌在鼓脹的四壁中。最后幾天

房子里布滿了他的陰影，他越是

來回踱步，他的影子就越發(fā)靈活，

像日夜不停的機械手臂，爬出的

記憶像蟑螂一樣堵在房間門口。

再沒有人叫普魯斯特，普魯斯特，

再沒有疾病把他密封成一座蠟像，

沒有一聲呼喊穿過門廊，我們的

小馬塞爾。他還在等那封信

從大街中央的一輛馬車，馬塞爾

坐在里面，低著頭，像是哀悼

奄奄一息的普魯斯特，他讓車夫

停到香榭麗舍大街，他看到黃昏

嬉戲的兒童，他們紛亂的影子

淹沒了整條街，如瘋長的野艾草，

“最后一段笑聲，你聽。”他打開

錄音機，重復播放著自己的死。

那笑聲后來聽不清了，所有時間

都堆放在一起，他身體的細節(jié)

也一點一點消失，只剩下扉頁上

花體寫就的名字，普魯斯特。

蔡小樂，1992年生于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