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之外

徐善來

“想要去嘗試這個東西，就要想好后果，如果承受得了，那就做。”四年的時間，設計師李森森與個人品牌Windowsen走在一條鮮有人涉足的鋼索上，時而驚喜刺激，時而險象環生，即使前路充滿荊棘，依舊甘之如飴。

7月中旬，杭州的熱浪點燃了中國獨立設計師們的激情，數月前因疫情而無法正常運轉的線下訂貨會在這里重現。而作為中國設計師品牌中的一員，Windowsen的設計師李森森的此次杭州之行，卻是為即將亮相的2023春夏系列尋找場地備選。

“我選在8月底發布2023春夏系列，是因為我們原本就取消了2022秋冬系列，當時衣服來不及完成，我也不想只發個視頻和lookbook。我覺得現場整體的化學反應很重要，比如說妝發、音樂的完備。”他解釋道，“當然，做完這個決定我就必須要承擔后果，比如說少了一次訂貨。雖然有的時候我做事情可能相對比較武斷一點，但其實每個季度我都把它當成最后一個季度在做。”不按時裝周日程發布、不向市場需求妥協、不輕易涉足未知的新領域……這些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事風格依然是李森森和Windowsen本身的一種特色。“你必須去做一些不同的東西給到這個市場，而不是全部打安全牌。如果都是安全牌，就沒有必要由我來做了，因為很多人都做得很好。”

“我覺得我沒有刻意遵循某一種風格，但是不得不承認，我很喜歡千禧年代的藝術和音樂市場上誕生的創作。”90年代ThierryMugler秀場上Naomi Gampbell頭戴橘色假發、身穿黑色透視連衣裙的形象，成為他最早的時尚啟蒙;韓國歌手李貞賢的MV《換掉》開啟了他對于音樂的想象。這些劍走偏鋒的藝術呈現，驅使著他日后開始了在安特衛普皇家藝術學院時裝部的求學生涯，“在那四年時間里，我形成了一個自洽的體系，使我可以把自己的情緒更多地投射在作品上。”也正是他在大學二年級的創作——一條被蔡依林穿上身的碩大的橘色裙子——成為了許多人認識他、了解他甚至喜愛他的誘因。

“那條裙子就來自我的第一個系列，而其中我設計的第一個綠色魚尾裙造型，將薄紗與運動圖騰和織帶的結合，便是日后一系列創作的開始。我覺得在傳統的社會概念里，運動元素可能更多地傾向于一種男性特質，而傳統的高定元素會顯得比較女性化。所以，我希望通過這種組合來創造一個真正沒有性別區分的品牌。”從2019年至今，這種模糊性別，同時通過大膽的色彩與裝飾元素構建起的Windowsen宇宙，逐漸深入人心，而與其相伴而行的，是諸如“Y2K”“亞文化”等對于品牌標簽化的概括。“我完全理解別人要記住一個設計師，需要用一些形容詞來概括這個人，或者在認知范圍內找到近似的修辭去給設計師下定義，才能做出文本上的解釋。所以別人怎么定義我做的設計，我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這種標簽化的風格描述為他積累了，人氣與關注度，同時也會在不經意間使大眾錯過他造型中實穿的部分。“我從第一個造型起就有搭配T恤、衛衣等實穿的單品，但在社交媒體如此發達的當下，大家注重的可能主要還是最能吸引眼球的部分。其實適合日常的款式我一直都有在做。“不過，他坦陳自己本身也是非常注重視覺化的，“去看展覽的時候，我基本上不會看文字解釋，完全依賴作品給我的視覺沖擊和聯想。”而這種感性，也促使他對于自身的設計風格有著近乎偏執的篤定和堅持。“我不覺得把品牌做得非常成衣或者非常商業化是一條正確的路，改了之后可能會失去自己風格中最擅長的部分。我想傳遞給這個世界我的理念，我從來不認為我可以靠做成衣賣錢存活，這是我覺得我實現不了的部分。”

而對于元宇宙、虛擬時裝等看似與Windowsen契合度很高的概念，如他所言，“我還在探索這件事明確的目的性和更深層次的意義，以及如何呈現更好的效果。因為我不想為了做而做，所有的形式都需要和設計相契合。”他更愿意將時間花在精心鉆研每一個設計細節上。對這個成立了四年的品牌而言，他始終是團隊三人中的設計擔當。很多天馬行空的設計都需反復和廠家磨合，才能更接近理想中的效果，特別是標志性的異型運動鞋，復雜的工藝、有限的產量和緊張的工期疊加，經常使得早早設計好的款式無法按時推出，有些設計稿上的草圖甚至要耗費兩三年才能實現大致的雛形，而一旦完成，莫大的成就感也是任何事情所無法比擬的。“能夠把自己想要的東西做出來，得到一種心理的滿足，是我覺得比較重要的事情。當職業生涯結束的那一刻，回看每個季度所做的每件事情——至少是朝著一個方向在做，至少自己覺得還是挺值得的。”

與設計上鮮明張揚的視覺效果截然不同，李森森對于品牌未來的目標有著非常清醒的規劃，即便熬過了上海疫情最困難的階段，當下的目標依舊是讓品牌存活下來。“要堅持這些不是很落地的創意，或者說不是市場已經完全能接受的品類和風格，就必須要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只要這個品牌能存活下去，只要能維系就可以了。”如今他正將精力投入到常規系列和運動高定系列的設計中，游走于行業的規則之外，卻深植于內心的秩序之中——“我一直都想做出新的東西，也并不把以前做的東西看得特別重要，我會很快忘掉以前取得的所有成績，永遠著眼于未來會發生的，著眼于邁向下一個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