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莽

2017年8月,喀布爾的一支女足球隊拿到比賽的冠軍。
喀布爾機場一片混亂,人們驚慌失措。數千人試圖逃離阿富汗,法蒂也是其中之一。法蒂是一名足球門將,她在阿富汗長大,通過電視劇和電影,學習和掌握了流利的英語。2021年8月,美軍撤離,塔利班取得了政權,阿富汗仍舊混亂。法蒂決定和隊友離開這里。
多年來,她們一直在一起踢球,這支足球隊代表對女性更加包容的阿富汗。可現在,女性踢球成了奢望。
法蒂說:“兩周來,我從未完整地睡過一晚。我24小時不停地打電話,向人尋求幫助。整天整夜都在發短信,搜索社交媒體。”法蒂和她的隊友們確實找到了出路,她們得到了一個國際婦女組織的協助,指導她們走出這里。
這是她們逃離的故事。
哈蕾·卡特說:“我們就像一個小小的計算機網絡,永遠不要低估女性擁有智能手機的力量。”37歲的卡特也是守門員,在軍隊服役后,她在休斯頓踢了3個賽季的職業聯賽后,轉型成為教練。2016-2018年間,她曾擔任阿富汗女足的助理教練。
這位美國人遠在千里之外,通過聊天軟件和一些內部信息,找到了海軍陸戰隊和國家安全局的工作人員。他們與卡特分析了喀布爾迅速變化的局勢。卡特通過手機,指導女足隊員撤出喀布爾。
卡莉達·波帕爾曾是阿富汗女足的隊長,多年來一直參加女子足球比賽。波帕爾和她的朋友們“安靜地”踢比賽,不在社交媒體上發出聲音。她離開阿富汗是因為參與比賽而受到死亡威脅,自2011年以來一直居住在丹麥。
時間至關重要。波帕爾知道,由于具有知名度,喀布爾的許多女運動員都躲了起來。許多人擔心自己的生命。
她告訴法蒂和其他球員刪除自己的社交媒體賬號,燒掉球衣,藏起獎杯。法蒂說:“這很難,因為這是我們的成就。誰愿意燒毀自己的球衣?但我想,如果我活下來,會再次取得成就。”
此時,卡特正在制定計劃,幫她們盡早離開喀布爾。她知道阿富汗首都的安全局勢會變得更加復雜。

曾經的快樂踢球時光。
法蒂說:“波帕爾給我們發短信說:‘姑娘們,準備好一起去機場,每人一個背包。我不能說你們肯定會進入機場。但如果你戰斗,會活下來的。”
時機已經成熟,法蒂將卡特的電話號碼寫在手臂上,以防自己的手機丟失或被沒收。卡特還告訴法蒂,球員們應該輪流打開手機,節約使用手機寶貴的電量。法蒂按照指示,盡可能少帶東西離開了家。她穿著遮住臉的長袍,前往機場的旅途充滿了危險,任何疏忽都可能使她們的逃離計劃前功盡棄。
波帕爾的建議是打包三天的吃喝,以防萬一。但除了手機充電器、衣服和水之外,法蒂忍不住要帶上另一件東西,盡管這樣做風險很大,“我有一條國家隊的短褲,我貼身穿著它,但我很害怕。”
機場的情況令人絕望。數千人聚集在一起,其中一些人來自國內最遙遠的地區。法蒂說:“人們互相擁擠,都試圖盡快進入候機大廳。這是一個生死攸關的問題,每個人都在以命相搏。”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這是徒勞的。
在北門,法蒂和她的團隊被拒絕了,看來信息有誤,“士兵說:‘什么國家隊?你是誰?如果你有美國護照,我們會讓你進去,如果沒有,請離開這里。”
在休斯頓,卡特不得不重新調整計劃。她說:“當時我沒有放棄希望,給我點時間,我要重新與守門的人溝通。我盡量保持語氣輕松,因為如果我很緊張,壓力會傳遞給她們。”
法蒂和其他球員只能等待。“天氣太熱,大家都擠在一起。有那么多的眼睛看著我,我想做點什么,想找到一種方法。”
法蒂決定,她和隊員們再試一次,這次去南門。路上要經過兩個檢查站。起初,她與弟弟分開了,弟弟遭到毒打。她自己也被手持步槍的男子踢了一腳。法蒂肩負著責任,在身體的擠壓、高溫和槍聲中,她覺得一切都結束了。她想放棄。
她想起波帕爾發給她的短信:“如果你戰斗,就會活下來。”法蒂說:“正是這句話照亮了黑暗,我以一種堅強的方式重新開始。
這是我終生銘記的一課:總有希望,總有一扇敞開的門。”
球員們重新集結。她們利用警衛分神的機會,沖向遠處機場南部入口。法蒂說,“我們設法通過了最后一個檢查站,看到了澳大利亞士兵。我們高喊著‘國家隊隊員、‘澳大利亞和‘足球之類的話。他們看了我們的文件,讓我們通過了。”
當法蒂、她的隊友和一些阿富汗殘奧會運動員登上一架飛往澳大利亞的C130軍用運輸機時,她給卡特發了一張照片和一條信息:“我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女孩們被安置在飛機上的貨運區,大家疲憊地靠在彼此的肩膀上。她們從舷窗向外看出去,呆呆地望著逐漸遠去的家鄉。法蒂說:“飛機剛剛起飛,四周只有噪音和恐懼。我想,以后永遠也看不到這個美麗的地方了,我在這里留下了回憶,長大了。這是我最后一次看它。”

2010年,在波帕爾擔任隊長的首場比賽中,阿富汗女足以0比13輸給了尼泊爾隊。不管比分如何,這都是開創阿富汗歷史的一場足球賽。法蒂說:“我們是追求自由的代言人。這讓我的父母改變了心態,尤其是我的父親。他與其他男人一樣,認為體育運動對女性不好。有些人認為我們只是想找點樂子,但他們不明白這不僅是樂趣,還關乎社會,關乎權利。”
這支球隊從未接近世界杯或亞洲杯這樣的重大賽事,但在教練凱利·林賽和助理卡特的帶領下,她們靠近了世界100名的邊緣。最近一次有關阿富汗女足球的比賽是2021年在塔吉克斯坦舉行的20歲以下青年錦標賽。
在澳大利亞,墨爾本勝利隊為阿富汗女足提供了設施和教練,法蒂和她的隊友們于2022年2月份首次一起訓練。法蒂說:“這感覺太棒了。我們的一切都回來了,我所有的隊友都有了新的希望。我把這些微笑銘記在心。我想,我成功了。”
4月,她們又迎來了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她們參加了逃離喀布爾以來的首場比賽,0比0戰平了當地一支非聯賽球隊。阿富汗隊服上沒有名字,只有球衣背面的數字,這提醒人們,雖然她們很安全,但她們在國內的親屬仍有風險。
她們的未來還不清晰。為了參加國際比賽,她們需要得到阿富汗足協的支持以及政府的批準。后來,球隊退出了亞洲杯女足預選賽。國際足聯稱阿富汗局勢“不穩定,非常令人擔憂”。國際足聯表示,“仍與阿富汗足協保持聯系”,并“仍致力于發展這項運動”。但法蒂和她的隊友們是否能夠再次代表她們的國家,誰都不清楚。
與此同時,阿富汗男子足球隊一直在比賽,最近參加了2023年亞洲杯的預選賽,但阿富汗足協主席穆罕默德·卡爾加沒有接受媒體的采訪。
法蒂仍然堅定,她說:“我們希望得到阿富汗國家隊的頭銜,如果足協說沒有女足國家隊,那沒關系,因為我有隊友,我們將一起參加比賽。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這一點沒有人可以改變。”
2022年4月,卡特終于在澳大利亞見到了法蒂。卡特說:“她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女人,這不僅是一群年輕女性表現出的智慧和勇氣,法蒂是她們的領袖。她們在過去一年中表現出的韌性和勇氣令人贊嘆。那些女人是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