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



以中國文化為代表的亞洲文化與河馬有著血緣關系,所以大都會博物館的亞洲館是他重點參觀的地方。在這里,他看到了很多爸爸小時候只能在歷史課本里見到的東西。
穿過了古埃及、美國之翼、盔甲武器、中世紀藝術、古希臘雕塑等展館,我們都很餓了,隨便吃了一個三明治,就趕往二樓的亞洲館。以中國文化為代表的亞洲文化,和我們有血緣關系,所以這里是我們重點參觀的地方。我和妹妹對中國文化了解不多,今天正好補補課。
亞洲館一進去,迎面就看到一幅占據整面墻的壁畫,這是來自中國元代的《藥師經變圖》。注解里注明壁畫的作者為朱好古,創作時間約為1319年。壁畫前放了小板凳,我們坐下來看,順便歇歇腳。這幅畫有700多年的歷史了,畫面仍然很清晰。畫里的場面宏大,人物眾多,正中間有一位體型健壯、身穿紅袍的人端坐在寶座上。他臉頰豐滿,眼睛微閉,腦后頂著一圈光環,看起來親切而又不失威嚴,左右兩旁的人也是同樣的體態和表情。注解里說他們是菩薩,我問爸爸菩薩是什么,是神仙嗎?可是他也說不清。咦,他不是中國人嗎,怎么不懂呢?我的驚訝不異于同學發現一個中國人不會功夫時的感受(他們以為中國人天生就會功夫)。爸爸的問題來了,這幅國寶怎么會到美國呢?資料上說是一個美國人從山西廣勝寺的和尚手里買來的。哦,原來是這么回事。
我們步入其他展廳,看到了新石器時代晚期的馬師窯彩陶,它們代表了早期的黃河流域文明。這些盆盆罐罐看起來很簡單,卻樸而不俗,我們的祖先挺愛美,不滿足于實用,在土黃的底色上畫了各種黑色的紋飾,有的像旋渦,有的像水波,線條中間用圓點點綴,處處可見虛實的對比,好似一幅幅早期的中國畫。
我們還看到了商代青銅器、漢代陶俑、唐代金銀器、元代漆器、明代山水畫等物,它們跨越了幾千年帶著祖先的精神氣質和后人在異國他鄉相遇,這真是一種特別的體驗。爸爸說我們真幸運,親眼見到了他小時候只能在歷史課本里見到的東西,實物比圖片震撼多了!但他的問題又來了,國寶怎么會流失海外呢?是啊,我也很想知道,想必每件文物后面都有一個故事,限于時間,我沒有去仔細查證。
西方藝術家創作的時候像做科學,把對象表現得非常準確,比例和細節都很真實,然而中國藝術家并不按實際的樣子來創作,他們更注重寫意,創造出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但這里有兩尊遼三彩是個例外。只見人物緊皺眉頭,表情決絕,嘴角流露出自信,除了耳朵大得出奇,其他部位都特別逼真,大小比例也符合解剖學。這種寫實的風格在中國藝術品里不多見,加上它們上了釉,在燈下光彩奪目,所以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注解說它們是來自河北易縣的遼代羅漢像,作者不詳。羅漢是什么,是圣人嗎?問爸爸自然是白問。我算是知道了,不是每個中國人都了解中國文化,就像未必每個巴西人都會踢足球一樣,今天的參觀對爸爸來說也是補課。
亞洲館里有一個令人驚喜的地方——明軒,顧名思義就是明式小院。玻璃天棚下面是一座蘇州園林,里面有一條曲折的走廊,還有一座飛檐上翹的半亭,半亭前假山和水池錯落映襯,最別出心裁的是白墻上的花窗,綠意從窗子外透進來,令人賞心悅目。走進去,隨著角度變換,我看到不同的風景畫,小小的庭院一步一景,面積不大,卻給人感覺很大。
一開始,我以為這個園林像丹鐸神廟那樣,整個都是從中國運來的,看了介紹才知道,它是將中國運來的材料,以蘇州網師園內的殿春簃為藍本,在這里組建的。我算了一下,這座庭院應該是博物館里最新的東西了,只有40年左右的歷史。爸爸解釋道,如果丹鐸神廟見證了埃及的燦爛文明,那么明軒反映的是中國古代文人向往大自然的內心世界。他問我是否能領會,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里暗想,爸爸總算還懂那么一點中國文化。
短短一天內,我們穿梭了6000年的時光隧道,從古老的埃及到近代的美國,從寫實的西方藝術到寫意的中國藝術,看了數不清的奇珍異寶,但奇怪的是,當我走出大都會的時候,竟想不起幾樣東西來,但人類文明這本百科全書已經印在我的大腦里,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從記憶里跳出來。
馬不停蹄地在博物館里轉了一整天,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現在終于可以好好地吃頓飯了。今天的參觀只是學習的開頭,以后再去慢慢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