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遺產

江東旭

家風吹過萬年青

曾國藩在京城時，見官宦子弟一味奢侈腐化，便不準家眷來京居住。原配夫人帶著子女住在鄉下老家，曾國藩要求其“以廉率屬，以儉持家”，并告知“誓不以軍中一錢寄家用”。由于經濟上不寬裕，夫人只能下廚燒炊，紡紗織布，事事親力親為。

除了“儉”，曾國藩對家人的另一個要求是“勤”。作為晚清重臣，曾國藩處理公事廢寢忘食，但仍時常抽空給子女寫信，為他們批改詩文，與他們探討為人處世之道。他要兒子曾紀澤每天起大早，衣服穿戴整齊后，向族中長輩問安，再把所有房屋打掃一遍。曾國藩要求幾個女兒每天做女紅，并且要“驗工”：“食事每日驗一次，衣事三天驗一次，細工五日驗一次，粗工每月驗一次，每月須做成男鞋一雙。”后來，五個女兒中有的出國留學，有的取得了博士學位。她們出閣后，又把“家勤則興，人勤則健;能勤能儉，永不貧賤”的十六字箴言帶到夫家。在曾國藩的第三、四代外孫中，都能看到這種家風的傳承。

曾國藩曾告誡子女，不會將錢財留給他們。他說：“蓋子孫若賢，則不靠父輩，亦能自覓衣食;子孫若不賢，則多積一錢，必將多造一孽，后來淫佚作惡，必且大玷家聲。”這一異于常俗的舉動，令后人印象深刻。

梁啟超家“一門三院士”：大兒子梁思成是著名建筑學家，二兒子梁思永是考古學家，三兒子梁思禮是著名火箭控制系統專家。其實，除了三個兒子，他的兩個女兒也十分優秀。這得益于梁啟超良好的家庭教育。

梁啟超直到去世前，始終堅持給在海外的五個兒女寫信。梁啟超希望次女梁思莊學習一門自然科學，但得知梁思莊對自然科學不感興趣后，馬上寫信道：“莊莊，凡學問最好是因自己性之所近……我很怕因為我的話擾亂了你治學之路，所以趕緊寄這封信。”后來，梁思莊選擇了圖書館學。一次，梁思莊考試得了全班第16名，覺得很傷自尊心。梁啟超寫信安慰她道：“能在37人中考到第16名，真不簡單。好乖乖不必著急，只需要相當努力便好了。”在他開明的教導和鼓勵下，梁思莊最終實現了夢想，成為一名圖書館學專家。

梁啟超信仰“趣味主義”，曾說人必須常常生活于趣味中，生活才有價值。否則哭喪著臉挨過幾十年，那么生命便成沙漠，枉來世間一遭。梁啟超許愿在60歲之后不再從事社會活動，專心教育孩子，不幸卻在56歲時離世。不過，他的五個子女都繼承了他勤奮、開朗、樂觀等優點，在各自領域都取得了不俗的成就。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張大千的女兒張心慶對此感受頗深。張心慶5歲那年，張大千從北京趕回安徽老家看望生病的母親。一進門，他就給母親磕頭說：“您老人家病了，我沒有回家伺候您，是最大的不孝……”他從廚房端來一大盆熱水，小心翼翼地抱起母親，給母親洗臉、洗手、洗腳、修剪腳趾甲、按摩等。在外他是受人敬仰的大畫家，在家則是恭順敦厚的大孝子。這一幕，給年幼的張心慶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1952年，張大千離開香港赴海外僑居。那時，正是他經濟上最困難的時候。美國人出高價想從他手上買走《韓熙載夜宴圖》等古代名畫，張大千不為所動，以極低的價格半賣半送地給了祖國。他對家人說：“這些古畫是中國的珍寶，不能流入外國人手中，我不能做遺臭萬年的事。”后來，家人把他臨摹的一大批敦煌壁畫捐獻給四川省博物館，張大千也表示支持。

由于家庭、歷史等原因，張心慶沒有從張大千那里繼承到一幅畫。張心慶笑稱自己算得上是個“無產者”了。回憶父親張大千，張心慶記得最多的是他對繪畫事業的癡迷，對普通人的友善。她說：“父親曾對我說，‘好女不穿嫁時衣，好兒不吃分家飯。畫是有形資產，損失了不算什么，他留給我的孝順、愛國、勤奮、仁愛等品德，才是最值得繼承的。”

原來，留給子孫后代最好的遺產，不是高樓豪宅，不是金銀珠寶，而是家教家風。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