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山水在現代景觀中的應用研究

摘 要：枯山水是日本獨有的一種庭園形式。它模仿了自然山水的形式，用極少的元素營造觀賞性的小尺度庭園，其高度抽象的形式和砂石的質感是禪宗精神的依托，使庭園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近年來，枯山水在我國現代景觀設計中頗受青睞。在總結枯山水特點的基礎上，從設計要素的角度闡述了枯山水的設計手法，并選取典型案例進行分析，歸納總結了枯山水在現代景觀中的應用特點。

關鍵詞：枯山水;現代景觀;設計手法;案例分析;應用特點

日本文化深受中國本土文化影響，但又發展出自身的特色，庭園景觀亦是如此。日式庭園在發展過程之中逐漸形成了獨樹一幟的風格，枯山水就是其中之一。在極簡主義盛行的當下，中國設計師傾向于在設計中簡化園林景觀，簡化之后的景觀與枯山水園林有了一些相似之處。近年來，枯山水在我國現代景觀中頻繁出現，并且出現了新的變化。

一、日本枯山水概述

“枯山水”一詞最早見于日本古代的一本造園專著《作庭記》，書中寫道：“于無池無遣水處立石，名曰枯山水。”指的是池泉庭園中一種石景的設計手法。12世紀禪宗傳入日本后，日本造園家將禪宗的自律苦行精神和宋畫的山水意境融入庭園景觀中，枯山水庭園逐漸發展成為一種獨具特色的日式庭園景觀樣式。枯山水庭園通常尺度較小，可遠觀而不可游覽，以砂石指代山水，營造一種沉寂枯淡的氛圍，極具藝術感染力。

（一）枯山水的起源

鐮倉時代，禪宗由中國傳入日本，禪宗思想影響著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在庭園中表現出來。到室町時代初期，禪宗思想開始對造園產生實質性的影響，作為造園家的禪僧們運用抽象和象征性的手法來傳達他們的禪宗精神和自然觀。

禪宗思想認為人心是萬物本源。人內心最大的不安和痛苦來源于人生的短暫和宇宙的永恒之間的矛盾，禪宗以“無生”思想消除生死的隔閡。“無生”指萬物皆空，因此也沒有變化。禪宗認為，只要人沒有七情六欲，不執著于身外之物，就不存在這種對立和矛盾了，強調人們不要糾纏于自己的妄念。日本造園家們把這種淡泊厭世的思想帶進園林，他們簡化了自然山水的形式，以石塊代表山，細沙象征水，只點綴簡素的植物，企圖以不變的景觀擺脫生老病死的無常。沒有鮮活的花草樹木，就沒有枯萎和衰敗，沒有水流就不會有干涸。枯山水用簡單的元素營造了滄桑、枯寂的庭園氛圍，其最終的目的是表現禪宗的精神內涵自然觀。

（二）枯山水庭園景觀的特點

相較于其他的庭園形式，枯山水作為日本自成一派的庭園風格，有其自身的特點。首先，枯山水庭園通常尺度較小，且邊界清晰。枯山水是一種微縮式的庭園景觀，通常是由院墻或是樹籬圍合而成的。較小的占地面積決定了枯山水庭園的又一大特性——只可觀賞，不可游覽。傳統的枯山水庭園是禪僧們打坐靜修的場所，屬于景觀式、領悟式的觀賞模式。其次，枯山水庭園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枯山水的觀景方式拉開了人與景之間的距離，讓觀者只能保持客觀的觀察距離，且庭園中精心設計的各種元素都充滿了禪宗的韻味，在引導觀者聯想、沉思的同時向其傳遞禪宗思想。

二、枯山水庭園的設計手法

枯山水庭園是由真山水庭園發展而來的，它提取了真山水的形式，用白砂代表水，用石塊象征山巒和島嶼，只點綴極少的植物。

（一）空間布局

枯山水庭園依據場地的原狀和尺度而建。在較規則的矩形庭園中，以石塊和少許植物的巧妙放置達成平衡，表現出時間的靜止、永恒。例如日本京都龍安寺庭園景觀，石塊的位置可構成不等邊的三角形，不是明確的幾何關系，卻有協調的美感。在一些植物較多或是地勢起伏的庭園中，造園家將枯山水與場地原有條件相結合，獲得有枯山水意境又別具一格的庭園景觀。日本京都東福寺光明院波心庭，將起伏的苔山和白砂結合，沿著白砂和苔山連接的曲線放置石塊，構成自然流動的河流。

（二）理水

枯山水庭園用砂象征水，大多選用細小的砂石，質地堅實且粗糙，看起來頗為古樸。砂的顏色多為白色、黃褐色、黑色等，都是素凈的冷色調。作為庭園的底色，這些砂營造了干凈、空涼的氛圍。

枯山水庭園中的水波紋雖然都是接近平行的線條，但也有規則和不規則之分。規則的水波紋有漣漪式、波浪式、漩渦式等。這些樣式的紋路通常出現在平面為規整矩形的庭園中。日本京都龍安寺的方丈庭園以波浪式的平行線波紋表現水面的平靜，以漣漪式的同心圓波紋喻指雨水濺落池中或魚兒出水。

不規則的水波紋多出現在岸線曲折多變的庭園中，常與苔山或綠植結合。京都大德寺瑞峰院獨坐庭庭園中，中部的石塊和西側的苔山構成島嶼和半島，東側從低到高起伏的白砂波紋與西部較高的地勢相連構成洶涌的波浪，是對海洋動感的捕捉。

（三）置石

枯山水庭園的石以火成巖、水成巖和變質巖為主。火成巖多呈塊狀，紋路較多;水成巖棱角較多，質地較硬。枯山水庭園中石塊體量小，質地粗糙且形狀自然，是島嶼的象征。巖石與白砂共同構成海洋中的島嶼這一意象。

枯山水庭園極少采用中式古典園林中堆疊假山的置石方式，多采用點置、散置、群置;在石材的選擇上少用高大石塊，以臥倒的低矮石塊為主，以便靜坐觀賞。枯山水庭園通過對石塊的巧妙組合以及石塊、石組位置的安排，達到布局上的平衡，獲得協調的美感。據說，園中的石塊位置只要稍有變動就會打破原有的平衡。

三、枯山水在現代景觀中的應用案例分析

日本文化在很多方面都受到古代中國文化的影響，園林是其中之一。枯山水庭園的造園方法與中國古典園林有相似之處，形式和內容上更簡潔。而在極簡主義審美盛行的當代，中國設計師也傾向于在設計中簡化較為煩瑣的古典中式園林，簡化之后的現代景觀與枯山水園林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并且當下中國城市土地資源緊張的現狀，很多場地由于面積有限，不足以容納中式古典園林的基本景觀構架，而枯山水庭園本身尺度較小，構成元素比較簡單，對應用場地的面積需求更靈活，因此在現代景觀和建筑室內得到廣泛應用。

（一）萬科桂語東方住宅示范區

桂語東方住宅區位于杭州海寧的許村，住宅示范區的庭園設計融入了枯山水的元素。庭園之中，一圈靜水環繞著黑色細砂，砂石被耙出平行的波浪紋，上有兩處可轉動的鐵構件，使庭園有一些現代工業氣息，長條狀的白石塊將黑砂和水面切割，同時提亮了庭園較沉靜的底部，孤植一樹立于白石之上，四周以大片白墻和少許木柵欄圍合，構成了一個融合了枯山水、極簡風格和中式園林景觀的獨特庭園。庭園參考了傳統枯山水的平面布局，將石塊換成兩個不同的鐵構件，與孤植一起構成不等邊三角，形成和諧的幾何構圖。作為枯山水元素的黑砂和孤樹讓庭園沉靜安寧，線條利落的矩形白石塊和兩處鐵構件又屬于現代建筑設計的審美元素。此外，其中還用到了中國傳統園林中必不可少的水，水的靈動減少了硬質砂石帶來的枯淡滄桑之感，但不減其靜謐和安寧。第二進院落則由靜水面和三座小島構成“三潭映月”的意象，靜水中的黑砂、紋理分明的石島、新材料覆蓋的矮墻都是傳統枯山水庭園元素的變體，將這些元素改動、重新組合，依然能夠營造枯山水庭園的意境。

（二）南京東原親山住宅示范區

東原親山住宅區位于南京寶華山腳下，其住宅示范區的庭園采用了枯山水庭園中的孤植和苔山元素。庭園主要由靜水面和中間的矩形島兩部分構成。島參考苔山的做法，以草皮覆蓋微起伏的地形，上植一棵松樹作為主景植物，也是主體庭園中唯一的植物。靜水池將苔山孤植圍在中間，靜止的水面與庭園靜謐安寧的氣氛相契合，而規則變化的岸線又破開水面求得變化。示范區的其他多處細部用到了枯山水的砂石元素，例如：在庭園入口處的連廊兩側，設置了噴泉和黑砂結合的水景;周邊的圍墻腳以黑砂鋪地，這既是對黑砂易滲水特性的利用，也是在場地中形成枯山水元素的線索，作為枯山水庭園的前奏，讓游覽者獲得較統一的體驗。

（三）杭州競潮江南院

競潮江南院住宅區位于杭州市蕭山區科技城，園區建筑和景觀是比較現代的現代風格。在景觀設計上，也多處用到了枯山水元素。例如宅間道路用黑色塑膠和石材曲線構成水波紋紋理的地面，這一做法顯然是枯山水庭園砂石水波紋的變體，用紋理相似的塑膠代替砂石省去了枯山水景觀需要打理的麻煩，豐富了地面鋪裝形式，同時材質的黑色和曲線的規律性也為環境增加沉靜感，與整個園區具有現代感的現代風格匹配（圖1）。除了地面紋理外，競潮江南院的多處種植池都用粗糲的黑色碎石填補綠植和種植池之間的空白，一方面起到覆蓋泥土、消納雨水的作用，另一方面也在材質和色彩上與地面鋪裝呼應，強調景觀環境的整體感。

相較于桂語東方和東原親山，競潮江南院的建設時間更晚，在枯山水元素的應用上也顯得更靈活。桂語東方和東原親山都在庭園中運用枯山水元素，雖然材質和形式都有創新，但仍然囿于“庭園”的概念。相比之下，競潮江南院沒有建造庭園，卻把枯山水元素分散到園區景觀細部，通過細節的串聯達到一種整體性，進而使環境具有枯山水式的安寧意境。

四、枯山水在現代景觀中的應用特點

在現代景觀中，設計者很少完全采納傳統枯山水的形式，而是將枯山水庭園的元素與場地條件、周邊建筑環境的風格相融合，創造出帶有枯山水特色的現代景觀。這些景觀有很多共同點。

（一）打破設計手法

在借鑒風格和使用元素時，以上案例都表現出較小的局限性，設計者普遍善于打破枯山水庭園原有的設計原則。枯山水本身就是一種抽象的形式，既無山也無水，這是枯山水庭園的突出特點之一。然而在現代景觀中，設計師并沒有拘泥于這一點。萬科桂語東方住宅示范區庭園和南京東原親山住宅區都將枯山水元素與水緊密結合。再則，只可觀賞不能游覽也是枯山水庭園的突出特點之一，而在其他很多枯山水景觀中游步小道的設置也非常常見。

（二）創新運用元素

從案例中可以看出，比起全盤照搬，設計師們更傾向于結合中式園林景觀的特點對枯山水元素進行重新組合，且在元素的用法上也有創新。萬科桂語東方住宅示范區庭園用現代的矩形白石與孤植和黑砂結合，獲得一種微妙的平衡。在示范區的其他地方，創新地將黑砂鋪于淺水池的底部，利用黑砂的深沉壓低庭園的氣氛。競潮江南院則打破了“庭園”的限制，將枯山水元素僅作為景觀元素之一應用到園區各個細部，枯山水的元素延展到整個場地的景觀中，使其在整體上獲得統一。

五、結語

本文對日本枯山水庭園景觀的元素、特點和設計手法進行總結，在此基礎上分析了枯山水應用于現代景觀的三個案例，進而歸納總結出當前枯山水在現代景觀中的三個應用特點，以便為相關的研究和設計提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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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葉穎，浙江工業大學設計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典園林景觀、低影響開發雨水設施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