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甫，一個因樹而美的侗寨

潘明禮

一個初夏晴朗的日子，我與一群文友走進黎平國家級森林公園，尋找群山環抱里的平甫侗寨。這一個小小的侗寨竟擁有上百株古松樹，實在難得。由此，2019年平甫侗寨入選第一批國家森林鄉村也不是什么讓人驚訝的事了。

我們還沒進村子，大家就感受到了古樹群的蒼翠挺拔。放眼望去，四圍皆山，山中長滿蓊蓊郁郁的樹木。整個寨子以兩座高高的鼓樓為中心，鱗次櫛比的吊腳樓依山而建，錯落有致地分布于緩坡之上，與周邊的參天古樹相互映襯，形成天人合一的和諧氛圍。寨前是一片不算寬闊的山間田地，有農人正在耙田、栽秧。望著眼前的畫面，大家都疑心自己誤闖了世外桃源。

感受自然對心靈的洗滌

平甫侗寨約有百十戶人家，不僅自然環境優美，而且人們勤勞、好客。這里民風古樸、民族風情濃郁，至今還保持著原汁原味的侗族本色。你可嘗盡風味獨特的侗果、腌魚、血紅、魚凍、酸湯魚等侗族風味;還可以欣賞到獨特的侗族文化風情——氣氛熱烈的蘆笙表演、婉轉動聽的洪州琵琶歌、熱情好客的攔路歌。寨內的道路蜿蜒而又四通八達，可以去到寨中任何地方，兩旁均種有蒼翠的桂花樹，待到金秋十月，想必定是全寨丹桂飄香。徜徉在古意盎然的村巷中，一種閑適、寧靜的氛圍讓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寨子的后山有一片高大挺拔、聳入云天的千年古松群。這些松樹都是兩人合圍的古樹，一株株撐起巨大的華蓋，高高凌駕在山林之上。我們徜徉在林中蜿蜒的小路，感受著夏日的一襲清涼，聞著森林里散發出的自然幽香，整個身心頓時清清爽爽。

那些蓊郁高大的松樹在陽光中俏然挺立，豐滿的枝條和濃綠的樹葉，如空中的綠云般，張揚著生命中蓬勃的力量。

森林里，還夾雜著眾多年歲過百的高大喬木，這些樹木都偉岸健碩，高聳入云。那亭亭的杉樹在鮮活的色彩之中獨樹一幟，如健壯的小伙般佇立在視野之中;透過樹隙看過去，各種高大喬木的樹干如少女般美麗，既富詩意，又具純情;還有那些不知名的灌木叢瞪大了眼睛望著我們這一行神情訝然的闖入者，不時多情地拉一下我們的衣角;那些星星點點散在草叢中的野花，閃著媚眼，顯出一副羞羞答答的神態。

我們沿著林中彎曲的小路向深處行進，現代都市久違的鳴蟬在抒情高唱，花葉的色彩斑斕在明麗的晨光中，呈現出一種如夢如幻之感。偶有風來，耳畔傳來古樹高處的低吟，那聲韻、那氣勢，像一首貫穿古今的史詩，厚重且瀟灑，飽滿而深沉。

行走在山林的懷抱之中，曲徑通幽，禪意侵襲，灌木叢的樹葉如水洗般明亮，空氣中流淌著草木的芳香，沁人心脾。

大山寧靜，沉默不語的一棵棵大樹，枝葉隨風抖動，簌簌低響，肆意喧囂的是蟬們和鳥兒們;太陽是山里跳動的音符，陽光任性地透過枝葉的縫隙投到朝露未干的葉面上，閃亮耀目。

初夏，在這樣一片茂密繁盛的森林中行走，清風撲面，鳥兒啾啾，舒爽而愜意。那斜射進樹林的陽光，在地面上灑下斑駁的光點，有點像油畫般的意境，溫馨而美麗。塵世間的喧囂和紛紛擾擾此刻已全部拋諸腦后，凝神靜氣，你可以吸納大自然的種種物語，令人心曠神怡。

路邊的一些不知名的灌木開著細細碎碎的小花，它們安安靜靜地守護著古樹的安詳，彼此相濡以沫，吸取天地的精華，在陽光的關懷下怡然，在山嵐的陪伴下幽眠，竟是滿眼悠哉的驚喜。有小小的露珠點綴在草葉上，像是掛著晶瑩的珍珠項鏈，這使我相信，萬物都是有靈性的，即使是最微小的個體都有屬于自己的幸福。我似乎感受到，身體沉浸在迷蒙的山嵐的擁抱里，心靈卻已經棲息在如仙境般的氤氳中了。

樸素的自然觀

我感嘆大自然的神奇和慷慨，同時也促使我深思：在人類發展中，掠奪自然資源不可避免，而平甫侗寨緣何能夠保存了如此之多的古樹不被破壞呢？近千棵的參天古樹是不可估量的財富呀！帶著好奇，我去追溯平甫因樹而美的原因。

隨行的寨老說，侗族人相信萬物有靈，特別是古樹。樹木的生命力、繁殖力極強，壽命可達上千年，所以，古樹是有靈性的，是神。當地侗族人都相信，寨子后山的古樹可以給整個寨子帶來庇護，保佑人們平安發達，五谷豐登。因此，后山的植被嚴禁砍伐，都被保護得很好。經過一代代人的守護，現在就成了枝繁葉茂古木參天的森林。

寨老還說，古時的人們因為醫學不發達，為了孩子能健康成長，老一輩的人往往會將孩子寄養在大樹的名下，在它的腳下為孩子祈福，求得大樹的護佑。在村民的眼里，樹有著無量的壽命，讓孩子認樹為干媽，為孩子取一個跟它有關的名字，以木為名或以樹為名，可以使自己的孩子長得像樹一樣健康、長壽，生命力旺盛，經得起嚴霜酷暑、風吹雨打。所以，至今還有很多人家的孩子，都祭拜古樹為“干媽”，祈求樹木能給孩子以保佑。在侗鄉隨處走走，你可以看到古樹腳下，人們祭祀時留下的密密麻麻的痕跡，那就是古樹崇拜最真實的印記。

平甫人認為，樹木可以保土蓄水、遮風擋雨，所以理應愛它，敬它。正是這種樸素的自然觀讓平甫人護下了這片郁郁蔥蔥的古樹群，平甫也因此美麗迷人。

平甫侗寨的人們，每當過年或者節日抑或紅白喜事，會捧著祭品，對樹頂禮膜拜，向樹訴說，因為千年古樹用眼睛靜靜地看過歷史的滄桑，看過萬物的輪回，它比人知道的世事多。人們都視古樹為神，按照叢林法則，倒下的老樹就讓它在林子里安然地躺著，無人去搬動它們，無人去砍削它們，也無人去利用它們，它們沒有任何煩擾，可以靜靜地腐化歸土。

愛一棵樹，親近一片森林，你會獲得一種不一樣的感受：如果你是春天來，這些樹木總給人生命勃發的啟示;如果是夏天，它會給你人生休閑的享受;秋天來了，它又給你落葉歸根的提示;冰雪凝凍的冬天，它又給你昭示雪壓青松的堅強不屈……

走進平甫侗寨，無人不為那寨子周圍的古樹林而驚奇！穿行在平甫侗寨夏日的叢林中，感受著古樹生機勃發的洗禮，接受著大自然清爽的饋贈，那種潛意識的感動與對生活的激情，就會襲遍你的身心。這濃濃淡淡的意韻，深深淺淺的情趣，變化萬千的景色，在山風中、在陽光里，輕輕地、靜靜地飄散著、升騰著，讓你不舍離去。

于是，你會情不自禁地愛上這個古樹環繞的侗寨。她似一幅古樸典雅的水墨畫，流動著、跳躍著;目光所及之處，搖曳的山風把炊煙繚繞在鼓樓的尖頂上，折疊著、潤色著。在寨子周邊的森林里，看古樹的多姿，品山花的浪漫，聞林中的芳香，賞色彩的斑斕。盡情之中、陶醉之時，你會忘記自己身后的來路，留下的只有對平甫侗寨的美好記憶……（責任編輯/孫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