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輝
1967年初到中共九大期間,中國駐外大使的崗位大量空缺。1969年5月6日晚上,周恩來專門召見耿飚說:“中央決定派你去任駐阿爾巴尼亞大使,中國和阿爾巴尼亞關系很好,阿爾巴尼亞是當前我國外交的重點國家之一。你是九大后派出的第一個大使,希望你盡快赴任。”在任駐阿爾巴尼亞大使期間,耿飚向中央提出了關于改進外交和外援工作的意見。他以身作則,忘我工作,勤于鉆研,善于思考,深得外交部干部、職工的好評。
上世紀60年代末,耿飚回國見到李先念,對方激動地說:“耿飚,你膽子真不小,敢說阿爾巴尼亞的‘壞話!你是第一個提出這種意見的人。我對這件事也有意見,但是一直沒有說話的機會?!惫㈧f的是什么“壞話”?為什么要說“壞話”呢?
1969年5月,耿飚作為黨的九大后派出的第一位大使,來到阿爾巴尼亞。毛主席臨行前叮囑他,阿爾巴尼亞是“歐洲的社會主義明燈”,我們要加強和發展中阿友好關系。
肩負友誼重任的耿飚到阿爾巴尼亞后,對中國援阿項目進行了大量調研,在阿爾巴尼亞的農業合作社里發現了一個怪現象:每塊地里都有幾堆白花花的化肥,任憑日曬雨淋、揮發氧化。經過考察,耿飚終于弄明白了:中國為阿爾巴尼亞在愛爾巴桑等地援建了好幾個化肥廠,年產二十萬噸,阿爾巴尼亞的合作社平均每公頃土地可以分到四百公斤化肥。這個數字相當于中國的每畝土地五六十斤,那可是中國農民連想都不敢想的數量。
耿飚不情愿地看到這樣的現實:當我國自己黑白電視機都少得可憐的時候,阿方向我國提出,援助他們每個農業社都有電視;當我國動用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外匯,為阿方進口棉花、織成布、做出成衣時,他們反過來要賣給我們從中賺錢。1954年以來,我國給阿爾巴尼亞的經濟、軍事援助,高達90億元人民幣。當時,阿爾巴尼亞總人口才300萬,人均接受中國援助3000元,而同期中國農民一年的收入,最多也就幾十元。阿爾巴尼亞對中國的援助物資根本不愛惜,大堆大堆的化肥都被隨意堆在地里,成了垃圾。
阿爾巴尼亞勞動黨第一書記霍查毫不掩飾地說:“你們有的,我們也要有。我們向你們要求幫助,就像弟弟向哥哥要求幫助一樣。”部長會議主席謝胡說得更直白:“我們不向你們要,向誰要呢?”耿飚哭笑不得。
中國對阿爾巴尼亞的援助一直是在自己遭受封鎖、存在經濟困難的情況下提供的。大到工廠電站,小到撲克牌,他們什么都要,連謝胡抽的香煙也是中國的“中華”牌。中國沒有的,他們也要。中國的白糖是從古巴進口的,中國國內好多人吃不到白糖,而阿方卻提出按照阿的人口數量,要求中國向他們提供古巴白糖。
耿飚氣壞了,“真想拍桌子!”他發現中國對阿爾巴尼亞的經濟與軍事援助“有求必允”換來的卻是他們的肆意浪費,耿飚非常難過。該不該勒緊中國人褲腰帶,去援助阿爾巴尼亞?在當時國內極“左”思潮泛濫的情況下,誰敢說“歐洲社會主義明燈”的“壞話”?耿飚無所畏懼,大膽給中央寫了一份報告,強烈呼吁調整援阿方略和對外政策。報告送給中央后,毛主席說:“耿飚敢說真話,反映真實情況,是個好大使。”耿飚所提意見,最終被黨中央采納,中國援外工作的一些既定策略也隨之有所改變。
耿飚正如他的名字一樣,一生耿直。在這之前,他對贈送毛主席像章也提出過看法。20世紀50年代,我國代表團出國訪問,有贈送毛主席紀念章的習慣做法。1953年9月10日,在駐瑞典期間,耿飚向毛主席和周總理寫了一封《建議我各代表團不再用毛主席像章作贈品》的建議。原因是他發現,在北歐任大使的3年中,所見蘇聯和其他各國從不送自己領袖相片和有領袖像的紀念章,僅送他們的首都風景畫冊等為禮品。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特別是在北歐各國,人們也不敢掛在胸前。為此,耿飚提出應有所修改。毛主席看了建議,在自己名字上畫圈表示同意,還讓周總理簽發到相關各部委。之后,中國各代表團所送的禮物改為畫有中國畫的折扇、風光明信片和攝影畫冊。
(摘自《黨史博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