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承諾，兩代守望

謝七七

幽靜的竹林深處，蜿蜒的磨盤嶺古道西北側，上山砍竹子的胡學健每次走到半山腰，總會在一座青石壘砌的無名墓旁停下腳步，上前撿一撿墳上的落葉，清一清墓旁的雜草，擦一擦碑體，再照例在墓前拜一拜，才重新走上古道……

今年62歲的胡學健，自記事起，每年清明都會跟著父親胡阿新來墓前祭掃。這座墓里長眠著一位新四軍無名女戰士，與父子倆毫無血緣關系，甚至素不相識，但兩代人已堅持祭掃了近80年。

浙江省長興縣是著名的革命老區，而長潮岕村是打響長興抗日第一槍的地方。長潮岕村藏在深山中，位置隱蔽，很快成為戰時長興人民積極支前、參軍參戰的抗日根據地。那時，年少的胡阿新在長興縣衛生院幫忙運輸藥材。當時為了躲避敵人，買藥不能走大路去縣城，胡阿新只能趕著騾子往北翻過幾個山頭去江蘇。在趕路途中，他會經過新四軍后方的駐扎地，有時給他們送藥，有時也會借宿。在日復一日的交往中，胡阿新與戰士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1944年冬天，長興衛生院里一名受傷的新四軍女戰士因搶救無效犧牲。在胡阿新一家的幫助下，女戰士被安葬在了胡阿新奶奶的墓地旁。戰時情況緊急，同行的戰士來不及交代更多，只匆匆委托胡阿新每年清明來掃墓，當時18歲的他毫不遲疑地答應了下來。

這位女戰士姓甚名誰，胡阿新不知道，但他將自己的承諾深深地刻在了心里。半個多世紀，他只要路過墓旁，都會停下清理雜草。每年清明節，他在為先人準備祭品時，總不忘先為女戰士準備一份。他每次都帶上鐮刀、鐵鍬、畚箕及祭祀用品上磨盤嶺，先將墓地周邊的雜草清除，再添上一些新土，擺好祭品進行祭奠。幾十年來風雨無阻，他從年輕小伙一直走到耄耋老人。

年復一年，胡阿新一直堅持著，直到他80歲那年不慎摔了一跤，再也走不了山路時，才將守墓的“接力棒”鄭重交到兒子胡學健手中。滿頭白發的胡阿新拄著拐杖，一再叮囑兒子：“東西一定要帶齊。她埋在我們家山頭，就跟我們的家人一樣。”胡學健牢記著父親的囑托，每年多次前往無名女戰士墓，像父親那樣細心地為墳墓除草培土，默默將這份沉甸甸的諾言堅守下去。

一晃80年過去了，胡學健也62歲了，胡阿新更是到了92歲高齡。磨盤嶺中，無名女戰士的墓在父子二人一年年的守護下，依舊界限清晰、堆土完好，連墓葬周圍的毛竹也根根挺立，蒼翠清秀。

父子倆所做的這一切都被鄰居看在眼里。2021年3月，長興縣走訪排查烈士紀念設施的工作人員來到長潮岕村時，從鄰居們口中得知了這段80年的堅守故事。父子兩人也因信守承諾，入選2022年第一季度“中國好人榜”候選人。

一抔熱土，一縷英魂;一份承諾，兩代守望。英雄無名，但有人銘記。父子接力護英靈，此情此志動天地。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