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娜麗莎不想微笑

趙欣倩

笑上一百年，笑上五百年，甚至更久，你會是什么樣的心情？我體會到了。

他繪出了我，凝視著我，眼神中蘊含著復雜的意味，有如釋重負，有欣慰，甚至夾雜著一絲瘋狂。藝術家多少都有些瘋狂吧。他為我起名“蒙娜麗莎”。 歷時三年，終于完工了。不過沒有關系，好的作品總是要花很長時間才能完成的。

我的歸宿是博物館。我雙手交疊，左手藏在陰影里，右手衣袖上的褶皺被照得真真切切，仿佛真的一樣。“仿佛”這個詞，我說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了。臉上蒙著一層紗，但這并不妨礙我看清每一個來觀看我的人，也不妨礙他們看清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經歷了太多，看到這些，我總是擠出一絲譏笑。

我一直微笑。曾經我最滿意的就是我的微笑。他在我的嘴唇上下了很多功夫，細致刻畫到了瘋狂的地步。那段時間，他神神道道，自言自語，手持畫筆和刮刀，幾天幾夜不修邊幅。

幾百年來，人們對我的微笑眾說紛紜，分析出很多種含義，最近又通過一種愚蠢的機器掃描，得到了毫無根據的分析。

恬靜！人們如此聒噪，自然是需要恬靜，于是這似是而非的渴求，可望而不可得的潛在愿望，被寄托在了我身上。不知道他聽見了，會作何感想？

哀傷！是啊，每天看見的都是一群不斷添油加醋評論的所謂專家，能不感到哀傷嗎？說實話，參觀者虛偽的面目我看多了，他們要是聰明點兒，也許就能從我的微笑里看出厭倦和嘲諷了。

歷經五百年，我的嘴唇始終上揚著，就這樣被稱為“神秘的微笑”。其實真的有那么神秘嗎？不過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眼光罷了，在復雜的人看來它復雜，而在簡單的人看來它簡單。我用一個微笑玩味著來去匆匆的參觀者。

但我憎惡的地方也是我的微笑。人間冷暖，世態炎涼，看得多了，聽得多了，想嘲諷的心自然也就疲了。無人的時候，我總會無來由地想起他，想起他的凝視。

我真的不想笑了。累了！蒙娜麗莎，把這名字去掉吧，我不想頂著它了;絕世之作，我才不要這贊譽呢，這是屬于他的;神秘的微笑，哦，不！該死！只要能去掉它，讓我付出什么代價都行。

開館了，熙熙攘壤的人群又擠了進來。我不想笑，不想再被評論、被猜測。管你是什么眼神呢，羨慕、欣賞、景仰……統統見鬼去吧。

人們還在觀賞。可我不想讓人們見到我的微笑。為什么我要在這愚蠢的畫框里做一個永遠微笑的傻笑者，憑什么啊？！

一批人走了，又來了一批。我敢說不論是這批還是之前的一批，還是將要來的下一批，都有大把的人不值得我露出微笑，不值得。

天啊，總有一天我要逃脫這束縛，我要做一次不再微笑的蒙娜麗莎。

對，我不想微笑。

（指導老師 李曉輝）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