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昂

武漢女孩劉莎是一名舞蹈老師,24歲的她身患罕見重疾,被判“死刑”,“緩刑”三個月。她不想被折磨,只求速死。暗戀者徐之滿為她而來。利刃當前,在余下的悲歡歲月,他能否引領劉莎逃出生天?
絕癥女孩被“死亡判決”,走來一個暗戀笨小孩
2021年6月18日,是湖北省武漢市女孩劉莎人生的分水嶺。三個月前,她開始腹瀉,自行服用了消炎藥后無效。腹瀉越來越嚴重,肚子也漸漸鼓脹了起來,腹脹難耐。在母親的堅持下,她才來到武漢市協和醫院做檢查。
“血清癌胚抗原(CEA)180ng/m,提示惡性腫瘤。”醫生讓她立刻住院,制定了“開腹探查”的診斷方案。當醫生打開她的腹腔,發現癌細胞已經布滿了整個腔體。為了爭取最大的治療機會,醫生將她的子宮、卵巢、輸卵管全部摘除。
經過病理檢測,劉莎被診斷患上了一種罕見的高級別漿液性輸卵管腺癌。醫生告訴她:剩下的只能靠化療延長生命,化療是否有效,也要看運氣,生命預計只有最后3個月。此時,距離劉莎入院僅僅一周的時間,一切恍如隔世。
劉莎的父母最先崩潰了。時年24歲的劉莎,出生于武漢,父母都在高校任教。18歲那年,劉莎考入四川音樂學院。川音畢業后,她回到武漢,在一家藝術培訓機構擔任舞蹈老師。閑暇時,她參加各種演出和比賽,在武漢市有一定的名氣。一直以來,劉莎都是父母的驕傲。
劉莎的未婚夫方凱得知這一消息后,在父母的陪同下提著水果只來了醫院兩次,就以家庭壓力太大為由,委婉提出了分手。劉莎的父母擔心女兒承受不了打擊,劉莎卻異常安靜和釋然,她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就算不離開,也就最后3個月,我要這3個月的愛情有何意義。”對劉莎來說,這3個月,與其說是生命的恩賜,還不如說是生命的凌遲。傷心變得多余,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劉莎開始拒絕化療,逼著父母為她辦理了出院。每天,她安靜地躺在床上,等待死亡降臨。
直到一個叫徐之滿的男生捧著一大捧鮮花出現在劉莎的家門口,花束盛大,完全遮住了他的腦袋。劉莎一驚,問道:“你怎么來了?”
當年,劉莎是校花,身邊總是跟著一大群男生,大家都知道她名花有主,男友青梅竹馬,但這依然不妨礙他們的追隨。比她低一屆的徐之滿就是其中一個。徐之滿是重慶人,父母開了一家牛肉面館,供他讀書。徐之滿身高普通,長相普通,一切都太普通了,以至于他只能傻傻地對她好,整天給她打飯,到圖書館占座位。劉莎見這個憨厚的“笨小孩”實在是太可愛了,便把他收進了“男閨蜜”的行列。
當時劉莎是學校的藝術骨干,有一次匯報演出,劉莎編排并領舞“青蛇舞”。演出頭一晚彩排,一個隊員腳扭傷,劉莎便順手指著邊上忠心耿耿的徐之滿說:“你,明天就你上!”她給這個倒霉男閨蜜下死命令,明天他必須替補上場。
徐之滿在練功房練習了一夜。第二天,他的表演竟然震驚了所有人。劉莎高興地抱著他跳了起來。這也是徐之滿最開心的一天。
后來,大學畢業,劉莎回到武漢男友的身邊,倒霉蛋到車站送她。此后兩人再無見面。
“從同學群中知道你生病了。我請了長假,專門來陪你治病。”徐之滿來之前已經偷偷跟劉莎父母取得了聯系,知道劉莎的男友當了逃兵,因此,他不打算再藏起感情了,他辭掉了當地培訓機構的工作,背上背包來了。
“生病就治,沒有放棄的道理!”徐之滿將劉莎抱上輪椅,劉莎大叫起來:“放開我!”“我們不去醫院,我帶你看看我送給你的禮物。”劉莎安靜下來,竟然生出幾分好奇。
徐之滿推著劉莎來到江邊。他固定好劉莎的輪椅,站到劉莎面前,打開手機音樂,一曲“青蛇”隨著風響起。徐之滿和著節拍,翩翩起舞!劉莎萬萬沒想到,徐之滿的禮物竟然是當年的那支“青蛇舞”,記憶瞬間被拉回到5年前……記憶是青春的美好、向往和無所畏懼。劉莎思緒有些恍惚。
徐之滿捧起劉莎的臉說:“當年,我做到了,今天你也要做到!必須化療!”但劉莎倔強地搖搖頭說:“我不相信奇跡,我不想死得沒有尊嚴。”徐之滿突然指著長江說:“那如果我今天再次創造奇跡,橫渡這長江,如果老天爺沒有淹死我,你就答應我不放棄!”還不等劉莎回過神,徐之滿就一頭扎進了長江。滔滔江水,徐之滿奮力前進……一個猛浪打來,徐之滿不見了身影,劉莎心里一驚。但很快,他的身影又浮在了水面……徐之滿竟然真的橫渡長江成功了。劉莎不想徐之滿再做出什么傻事來,點頭答應了化療。但她還是沒有一點點信心,她不相信任何奇跡。
第二天,劉莎就住進了協和醫院,開始了第一期化療。結果令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劉莎并沒有出現化療的副作用,而且她對化療異常敏感,第一次化療后,腫瘤標示物血清癌胚抗原(CEA)從180ng/m下降到了150ng/m。徐之滿欣喜若狂,劉莎卻并不樂觀地說:“三個月后死和四個月后死,又有多大區別!”徐之滿卻說:“你能化療有效就是你余生最大的幸運。只要腫瘤指標能變好,我們就一次一次化療下去,如果生命從三個月變成三年,再變成三十年,就有了意義!”
反串續航女友生命,愛的約定照亮夜空
回家后第三天,劉莎出現了化療反應,頭發開始脫落,食欲不振。原本就挑食的劉莎,吃什么吐什么。劉莎的父母還要上班,于是徐之滿便擔當起了照顧劉莎的責任。每天他去菜場換著法地給劉莎買各種新鮮菜。
想到21天后,又將第二次化療,劉莎特別抗拒。徐之滿知道,如果劉莎自身沒有燃起斗志,第二期化療劑量更大,她肯定承受不起。
這天,徐之滿神秘地對劉莎說:“你知道嗎?其實,我上輩子就是個舞女。”劉莎被他一本正經說瞎話的勁頭給逗樂了,笑得飯都差點噴出來。徐之滿看劉莎心情大好,乘勝追擊說:“要不這樣,我只要學會一首新的反串舞蹈,你就乖乖去化一次療?”劉莎其實根本就無心治療,但她對徐之滿的反串跳舞充滿了期待,于是點頭答應了。
徐之滿有心挑選了一支劉莎在校期間編排過的舞曲“甜心辣妹”。徐之滿只要有空就到樓下空地,戴上耳機練習。這個舞蹈要求徐之滿化身酷颯女孩,眼神充滿了誘惑,動作利落又輕盈。為了逼真,他還網購了一套漁網辣妹服。
7月25日,是劉莎即將住院化療的頭一天。劉莎清晨睜開眼睛,便看見徐之滿身穿黑色漁網襪,黑皮衣,破洞短褲站在床前。劉莎嚇得一激靈,再定睛一看,徐之滿的眼睛還涂著煙熏妝,由于手殘,煙熏妝慘不忍睹,猶如僵尸妝。劉莎沒好氣地說:“我看你是想提前把我送到那邊去吧!”徐之滿抓了抓腦袋,打開音樂,跳了起來。
看著舞蹈中的徐之滿,劉莎不禁動容:曾經,她也是那么熱愛著舞臺。自己還有機會站上舞臺嗎?劉莎不敢多想。
第二次化療,醫生加大了劑量,化療帶來的痛苦也迅猛而來。電視電影中晚期癌癥患者的痛都在她身上重演了一邊。厭食、嘔吐,最難以忍受的是帶狀皰疹引起的疼痛,那種撕扯著神經的痛感,讓她幾近昏厥。很多次,她吃下大劑量的止痛片,幻想著睡下去再不醒來,安詳地結束生命就是一種解脫。但她偏偏睡不著,躺在床上簡直度日如年。不僅如此,已經稀疏的頭發也徹底掉光。看著鏡子里面自己的樣子,劉莎不爭氣地哭了。
徐之滿找來一套面紗。他讓劉莎端坐在鏡子前,快速地給她把面紗戴上了,然后壞壞地問她:“像不像《東方不敗》的林青霞?”他還調侃說:“我認真觀察了你的臉型,戴帽子不好看,你和別人不一樣!”雖然一直以來,徐之滿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個愛字,可一言一行全是愛意。看著徐之滿為她絞盡心思,她依舊一副不領情的樣子說:“我不化療了!我不想死的時候禿著個頭。”徐之滿態度更強硬地說道:“有約在先,不準反悔!”
徐之滿對劉莎的好,劉莎的母親都看在眼里,她勸女兒說:“徐之滿真是個好孩子。你也要對徐之滿態度好一點,人家是真心來幫你,你不要總是冷著個臉對他。”劉莎沉默許久,冷靜地對母親說:“青梅竹馬的男朋友都說走就走,你覺得他又能堅持多久呢?”母親無言以對,劉莎的眼睛也紅紅的。她不是不渴望愛,而是害怕絕望。
而對于徐之滿來說,他知道,此刻愛的表白,對一個絕癥患者來說,無異于感情的負累。他在朋友圈寫道:“我不知道余路還能走多久,只希望能拽著她的手,做一個給她帶來力量的人。”這條朋友圈只有他一個人可見。為此,他從不在劉莎面前表達任何負面情緒,有時看到劉莎太痛苦的表情,他也將難過都藏在心里。
劉莎第二次化療后,腫瘤指標血清癌胚抗原(CEA)從150ng/m下降到了130ng/m,這也給了徐之滿信心。但他知道,隨著劉莎免疫力的下降,此后的化療副作用會一次比一次兇猛,如何讓劉莎有足夠的心力堅持這無盡的化療?
徐之滿把原來劉莎讀書期間編排的舞蹈都找出來。女性舞蹈韌性和嬌柔的姿態對男性來說充滿了挑戰性,加上每次化療間隔只有21天,而且照顧劉莎,他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練舞,他只能抓緊一切機會對著視頻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練習。
連劉莎的父母都不明白為什么徐之滿這么辛苦去練舞蹈,徐之滿跟二老解釋說,劉莎是為舞臺而生的女孩子,對藝術和美的追求已經刻進了她的靈魂,沒有什么比舞蹈更能激發她對生命的向往:“所以,我不但要跳,還要跳得很美。”
2021年8月底,劉莎面臨第三次化療。此時,劉莎的體能已經到了最低值,體重也只剩下不到90斤。她不敢照鏡子,在家少言寡語。徐之滿心疼,但從不言說。他只要有空就帶著劉莎到武漢江灘練舞,換上一身漢服,練習新舞《阿房宮賦》。這是劉莎曾經的拿手作品。“歌臺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凄凄……”一抬手一回眸,徐之滿把所有力量都藏起來,運化到柔美的舞姿中,但是這柔美的舞姿卻又包含著一個男人最堅韌的毅力。
作為一個曾經的舞者,劉莎太愛這樣的舞蹈了,她也想活下來,有一天能和徐之滿共舞一曲。劉莎眼中有了光,她發現自己對徐之滿有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情愫。她希望自己能和這個男人更多一點時間的相處。患病之后,她第一次覺得時間是那么寶貴。沒有什么可以阻擋對愛情的向往,也沒有什么能阻擋對生命的渴望。
最難的時候,劉莎咬牙扛過第三期痛苦的化療反應,體重也回升到了90斤。
兩心相隨自在飛,絕境在此轉了彎
2021年9月,第四期化療即將開始,徐之滿將劉莎帶到了一處古村落的湖面前,一曲《天鵝湖》,徐之滿翩翩起舞,曼妙的舞姿倒映在湛藍的湖面,猶如童話世界。此情此景,劉莎再也無法控制地掩面痛哭起來。之前積累的所有的對生命的絕望、對死亡的恐懼全部釋放了出來。因為她終于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愛她,她可以依靠,他給了她生的希望,她第一次承認,她想活!
徐之滿將劉莎摟進懷里,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兩人化療的約定看似是舞蹈,其實本質上是陪伴是守護,是不放棄!劉莎對化療再也沒有抵觸情緒,而徐之滿的舞蹈不曾停止也不敢停止,因為他知道:他的舞蹈是女友續命的能量。
別人的愛情是咖啡店,是電影院,是親熱溫存,徐之滿和劉莎的愛情來得有點遲,是病房,是各種檢查,是對著報告歡笑和眼淚……但是無妨。只要能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他就是她的力量,她希望在這個愛人的陪伴里多待一分一秒,再多一秒。
不管是化療還是不化療,每天晚上,徐之滿都會用一根軟皮尺,去量劉莎的腹部,把尺寸記錄下來。令兩人沒有想到的是,劉莎的腰圍在慢慢縮小。
2021年10月,劉莎度過了醫生宣判的3個月“緩刑期”,腹水的腰圍也比原來少了12厘米。醫生發現腫瘤標志物血清癌胚抗原(CEA)已經下降到了100ng/m。醫生也興奮起來,好奇地問他們用了什么方法,徐之滿一時也說不上來,半天擠出兩個字:“跳舞!”醫生很高興地鼓勵他們說:“不管什么方法,有用就繼續,繼續舞,繼續跳起來!”
此后,徐之滿也有了信心,他一邊配合醫生執行詳細的化療方案,一邊帶著女友旅行。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是舞動之處。他陪女友跳得如癡如醉,妖嬈嫵媚,劉莎主動彈起古箏,穿上漢服,蒙上面紗,為徐之滿配樂。曲畢,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不可能,沒有什么做不到!
但這時又發生了一件事,劉莎一次化療期間鄰床的一個姐姐,因救治無效死亡了,此前這個姐姐還經常給她講故事,告訴她要和死亡抗爭。為了創造生命奇跡,她也是非常拼的,身體再虛弱,再疼痛,她都咬緊牙關。這對劉莎打擊很大,她又開始患得患失,不知道自己的堅持有沒有意義。
徐之滿自然很快洞察到了劉莎的消極。一天,他拉劉莎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在收藏夾里面找了一段視頻放給他看,這是一場NBA的籃球聯賽,對陣的雙方是開拓者隊和火箭隊。快到終場,開拓者隊領先火箭2分且只給他們留下1.9秒的時間。火箭隊教練申請暫停,排兵布陣后,雙方開戰,火箭隊將比分反超1分,此時距離比賽結束只有0.8秒。開拓者隊教練也要了一個暫停。重新開戰后,開拓者隊一個3分絕殺了火箭隊。“其實,在終場哨聲沒有吹響之前,我們每個人都不知道誰勝誰負。每一次的暫停,可能就是一次反敗為勝的絕殺。”徐之滿的這番話深深打動了劉莎。對她來說,每一次化療都是給生命按下暫停鍵。只要有機會,這個救命鍵就不應該放棄,哪怕生命只剩0.8秒。只要活著一天,她就要擁有生命應有的寧靜與快樂、陽光與希望。
健康的心態和積極地治療讓劉莎的身體狀況也好了很多,情緒也有了很大的改變。
生命轉過拐角,滿目鳥語花香。2022年6月,劉莎進行了第12次化療。這也是她被確診一周年的日子。腹水全部吸收,曾經轉移到肺部的腫瘤從12厘米,縮小到了2厘米。醫生都感嘆說:“這不是奇跡,是神話!你們別停,跳下去。五年,堅持五年,命就回來了!”徐之滿紅著眼睛點頭,把女友緊緊摟在懷里。
這一刻,劉莎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運的女人,哪怕不知歸途,即便永遠需要化療,也人間值得!
編輯/李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