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天曉
“黑爵……他要吃我嗎?”麻小雀的聲音顫得像坐過山車,每個字都不在平穩的調上。
可是黑爵回答不了麻小雀,只一秒鐘,這個銀色的家伙就一手一個,緊緊地抓住了黑爵和麻小雀。
“R34-234號星球死亡戰士,消滅一切生命體。”從那家伙的嘴里傳出了金屬質感的聲音……
1自麻小雀和黑爵正式拆伙之后,他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面了,更確切地說是沒有正式見面,因為黑爵總會想方設法地把他的信息傳遞給麻小雀,讓麻小雀無論何時都躲不開浮現在眼前的那張臭貓臉。
而麻小雀看起來似乎一直按兵不動,但實際上她是在憋大招——她要接一個大任務!那任務大得足以讓黑爵吃驚得合不攏嘴,用爪子抬下巴都合不上的那種。
而今天,正是麻小雀出大任務的日子。麻小雀洗漱完畢,神清氣爽地走出家門。門口樹上那兩只小喜鵲,一看見麻小雀,立刻就嘰嘰喳喳起來。
喜鵲甲問:“你聽說了嗎?黑爵特工今天又接了一個大任務,而且是非常非常大的任務。”
“當然聽說了——”喜鵲乙的語氣稍稍有點夸張,“整個森林都知道了。黑爵特工最近接的全是重要任務,簡直就是總部的特工翹楚!像黑爵這么優秀的特工實在不好找,完全可以用這樣的成語來形容:智勇雙全、有膽有識、玉樹臨風、德才兼備、人中龍鳳……”
喜鵲甲小聲提醒:“背錯了……”
喜鵲乙急忙拿出小紙條偷看一眼:“……是貓中龍鳳,然后下一個成語是……是……”
麻小雀歪著腦袋看著這兩個很不專業但卻自認為很專業的群眾演員,對他們喊了一嗓子:“喂!你們告訴黑爵,麻小雀今天接了一個五星級的大任務。”
兩只小喜鵲呆若木雞了,那表情就好像是演了三十六集真人秀,卻突然被觀眾一眼看穿其實有劇本。
“我出雙倍價錢!”麻小雀加了一句。
兩只“木雞”聽了之后,立刻復活,張開翅膀飛走了。
一邊飛,還一邊排練。
“你聽說了嗎?麻小雀接了一個五星級的大任務……”
也許那兩只小喜鵲會認為麻小雀所謂的“五星級任務”是在吹牛,是在和黑爵攀比。但是麻小雀自己知道那真的是實打實的——五,星,級,任,務,一個字都不差。只要順利完成這個任務,麻小雀的特工生涯將添上一道誰都抹不掉的濃墨重彩。
事情還要從十天前說起。總部派出的太空飛船,從快要毀滅的R34-234號星球上運回來一些東西。這些神秘的東西被暫時封在了一個個休眠膠囊里。為了展開下一步研究,需要把這些休眠膠囊從宇航基地運送到研究基地。而今天,就是用“阿瑞斯號”運送休眠膠囊的日子。
聽聽這名字!用戰神“阿瑞斯”命名的,不是特級航母也肯定是頂級貨機,再不濟也必須是個高級的……
麻小雀看著眼前這列火車,嘴巴有點跟不上腦子:“高級火車?”
“想什么呢?”來接應麻小雀的猴子特工吊兒郎當地翻著自己的記事本,“這是最老式的蒸汽機車,燒煤的。你的特工簡歷上寫著,你會燒鍋爐,沒問題吧?”
麻小雀深吸一口涼氣:“不是五星級的護送任務嗎?為什么要燒鍋爐?”
“在后面車廂執行護送任務的都是五星級高級特工,你一個低級特工還想怎樣?快去第二節車廂,動力車廂。”
“為什么要用火車?這么重要的任務不應該用航母或是飛機嗎?”
猴子特工不耐煩地用本子打了麻小雀的腦袋一下:“哪來那么多話?不干我立馬換人!”
麻小雀一巴掌扇了回去,然后一腳把猴子特工踩在腳底下,正義凜然地怒斥他:“請注意你的言辭,你是在對一個未來的頂級特工說話!”
(以上為麻小雀的想象)
麻小雀趕緊應承下來:“沒問題,馬上到崗。”
她必須咬著牙把這個任務接下來。別管干什么,這也是五星級的任務,是她壓倒黑爵的絕好機會。
麻小雀打開動力車廂的門跳了上去,身后傳來了猴子特工的聲音,“里面還有一個特工,你們倆搭檔。”
2看著從車廂外跳進來的麻小雀,黑爵驚訝得嘴都合不上了,他用爪子使勁地抬下巴,可還是合不上。這個場景,麻小雀在腦子里演示過很多次,每次都會把自己逗得前仰后合。但當這場景真實地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卻只想著一頭扎進旁邊的煤堆,讓煤堆把自己埋得死死的,埋得一個爪子尖都不露。
這時,伴隨著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那兩只小喜鵲從門縫擠了進來,當著黑爵和麻小雀的面再次開始了他們的表演。
“你知道嗎?麻小雀接了一個五星級的大任務。”
“當然知道,整個森林都知道……”
麻小雀的腦子嗡嗡的,她現在不想往煤堆里鉆了,她想把煤堆點著,讓那熊熊大火燒光這里的一切。
終于,小喜鵲們背完了臺詞,轉身離開時,還特意向黑爵和麻小雀鞠了一躬。
“感謝二位的信任,下次再有需要,還找我們哦!”
小喜鵲們飛走了,只留下黑爵和麻小雀傻傻地站著那里,感覺自己像一塊黑乎乎的煤塊。
這時,駕駛室傳來了一個粗呼呼的聲音:“車要開了,快點干活!”
麻小雀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鍋爐工,黑爵也不是。而他們之所以能被分派到這次任務,都是因為在填寫特工資料時,為了顯示自己什么都能干,后面的能力選項根本沒仔細看,全都畫的勾。
不過這次任務對麻小雀和黑爵來說,區別就是麻小雀一點準備都沒有,而黑爵,似乎,是有備而來。
在麻小雀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往鍋爐里填煤時,黑爵卻裝模作樣地輕輕鏟起一點煤,再慢慢送進鍋爐里。
沒幾個來回,麻小雀就發現黑爵在偷懶。
麻小雀不干了,把手里的鐵鏟對準黑爵說道:“信不信我把你鏟到鍋爐里去?”
黑爵嘴角上揚,冷笑一聲:“信不信過一會你會哭著感謝我?”
黑爵意味深長地望著窗外,一層又一層墨色的密林正出現在他的眼前。
“聽說過瘴氣森林嗎?”黑爵揚起頭,不屑地眼神從眼角流淌出來,正好澆在麻小雀的腦袋上。
麻小雀晃了一下腦袋:“別扯別的,快干活!”
“轟隆”,車廂突然顛簸了一下,駕駛室里那個粗呼呼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不過這一次,那聲音里明顯透出了恐懼和不安。
“快加煤!!!瘴氣森林到了!!!”
黑爵看時機已到,就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金燦燦的圓球,扔進了鍋爐口。
“那個金球是什么?”麻小雀緊張地問。
黑爵故意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說道:“瘴氣森林里常年彌漫著有毒的瘴氣,行人避之不及。只有總部的火車被允許途經這里,但是經過時必須動力全開,用極快的速度沖過這里,才能避免瘴氣滲透進車廂。”
黑爵不說話了,直直地瞪著麻小雀的眼睛,等著她繼續追問那個金球是什么。可是麻小雀太了解黑爵了,硬是壓著自己的好奇心,死活不問。
黑爵沒辦法,只能繼續說道:“我接任務的時候,就怕上邊給我派個不靠譜的搭檔,所以提前在積分商店買了這個火星球。只要把火星球投到火里,兩秒鐘后它就會在火中炸裂,迸發出無限動力。”
麻小雀提醒黑爵:“已經過去二十多秒了。”
黑爵急忙查看鍋爐,只見那金球一點變化都沒有。黑爵這下也慌了,拿著鐵鏟一下一下使勁地拍著金球。
“快點炸!快點炸!”
麻小雀幸災樂禍地看著這一幕:“積分商店也有假貨,專門賣給那些自以為是想少花錢還想占大便宜的特工,哈哈哈哈——”
麻小雀盡情地大笑起來,直到她發現一股淡紫色的霧氣開始滲入車廂,才一下子回過神來,瘋狂地往鍋爐里填煤。
他們倆一個瘋狂填煤,一個瘋狂拍球,而鍋爐的溫度也逐漸升高。終于“啪”的一聲,金球炸開了。
鍋爐里立刻“呼”的一下爆出熊熊烈焰,火車獲得動力,急速向前駛去。“咕隆咕隆”的車輪似乎不是在滾動,而是飛行在鐵軌上。
黑爵擦了一下被炭火熏黑的貓臉,扭頭轉向麻小雀:“假貨又怎樣?”
麻小雀卻滿臉驚恐地指著鍋爐。黑爵定睛一看,可不得了,鍋爐里面似乎壓力過大,鍋爐門已經燒紅變形。
下一秒,“砰——”的一聲巨響,麻小雀就覺得眼前金光一閃,整個身體似乎被一只巨手團成了一團,然后又被無數只手撕扯成了碎片……
3等麻小雀恢復意識的時候,感覺整個身體就好像被拆開、裝上,再拆開、再裝上,不斷重復了數千次——每個細胞都帶著疼痛的記憶,并且刻骨銘心。
躺在她旁邊的黑爵依舊在昏迷,火車的鳴笛聲影影綽綽地回蕩在遠方。麻小雀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腦子里那些記憶碎片重組在一起:金球沖出鍋爐,撞破第二節車廂,沖進第三節車廂,在第三節車廂的廂體上回彈幾下后,撞破第三節車廂,飛出瘴氣森林。而麻小雀之所以記得這些,是因為金球沖出來時帶著一股強風,把她和黑爵也一并卷了進去——不對,好像除了他倆,還有一個物件,似乎是個長方形。
麻小雀扭頭看看周圍,果然見到一個長方形的東西躺在草地上。她走過去一看,那是一個底部被燒焦的休眠膠囊,蓋子已經打開,里面空無一物。
這時,麻小雀似乎聽到黑爵細若游絲的聲音:“別吹牛,別吹牛……”
“我什么時候吹牛了?”麻小雀扭頭質問黑爵。
一張大臉突然出現,嚇得麻小雀立刻就動彈不得了。這時,她才反應過來剛剛黑爵說的不是“別吹牛”,而是“別回頭”。只見這個散發著金屬光澤的家伙,晃著大腦袋,瞪著閃亮亮的小眼睛,仔細打量著麻小雀,咧開的大嘴里閃爍著銀色的光亮。
“黑爵……他要吃我嗎?”麻小雀的聲音顫得像坐過山車,每個字都不在平穩的調上。
可是黑爵回答不了麻小雀了,只一秒鐘,這個銀色的家伙就一手一個,緊緊地抓住了黑爵和麻小雀。
“R34-234號星球死亡戰士,消滅一切生命體。”從那家伙的嘴里傳出了金屬質感的聲音。
這下麻小雀和黑爵全明白了,這家伙是從休眠膠囊里出來的,而現在他們倆被當成了攻擊目標。
“滋——滋——”死亡戰士抽搐似地搖晃著幾下腦袋,然后從頭頂處伸出了一個管狀的東西,對準了麻小雀的腦袋。
“嗚嗚嗚……發發發……哆哆哆……”麻小雀哭得都跑調了。
“唰——”從管里噴出的水澆了麻小雀一身,麻小雀立刻變成了落湯鳥。
“撲哧”,黑爵被逗笑了,然而,下一秒他成了落湯貓。
水管澆完黑爵,又去澆麻小雀,循環往復,最后把他們倆都澆懵了。難道這就是死亡戰士的殺手锏?把敵人活活澆死?
這時,只見一道橘色的影子從死亡戰士的身后飛過。
“滋滋啪啪”,身中電子炸彈的死亡戰士眼睛里的光熄滅了,身體也不再動彈。
麻小雀看向那個白色的影子,立刻委屈地大哭起來:“13——”
4黑爵怎么也想不通,剛當上特工沒多久的麻小雀,為什么會和白貓特工13有著這么深厚的友情。按理說,同是貓類,13應該和自己更親近一些才對啊!
可看看現在,麻小雀和13親密無間地守著死亡戰士,一邊在操作電腦,一邊嘻嘻哈哈地聊著天,簡直當自己是透明人。
黑爵想湊過去聽聽他們在說什么,可麻小雀卻警惕地扭過頭,沖黑爵拍拍翅膀。
“機密,你靠后。”
終于,13伸了個懶腰,合上筆記本電腦:“搞定!你們安全了!我還有任務在身,就先走了。”
麻小雀用肩膀撞了一下13,還使了一下眼色:“有空聚。”
13眼睛一瞇,心領神會地沖麻小雀點點頭。然后,都沒和黑爵打聲招呼,就飛身消失在了森林里。
“他……”黑爵想問點什么。
麻小雀也不打算隱瞞:“他是特工13,總部最厲害的黑客。父親是特工77,母親是特工66。可是77加66再除以2,結果并不是13,那為什么他要叫13呢?”
“我為什么要知道?”黑爵不滿意被麻小雀牽著鼻子走,于是搶回主動權,“我剛才聯系總部報告了位置,一會就會有特工過來接應。不好,他怎么跑了?”
麻小雀看看跑遠的死亡戰士,再看看要追上去的黑爵,電光石火間,她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她拼死攔住黑爵:“別走……我要給你講個故事。”
黑爵本想說:你有病吧?但看麻小雀閃動的眼神,那是委屈中帶著一絲哀怨,哀怨里透著一絲不甘,不甘下又藏著一絲倔強……
麻小雀娓娓道來:“剛剛13破解了他的程序,也讀取了他的記憶。他原本是園丁機器人,后來被篡改了程序,才變成了戰爭殺手。但他心里卻一直有個未完成的夢,就是摘一朵世界上最美麗的花,送給他的小主人——那個已經永遠長眠的女孩。”麻小雀眼淚汪汪地看著黑爵,“而你,要狠心擊碎這個美麗的夢嗎?”
黑爵使勁地搖著頭,淚如泉涌。
當總部特工趕到這里時,看到的只是一個破損的休眠膠囊。
而此時,遠在幾公里外的地方,死亡戰士一動不動地躺在瘴氣森林的邊緣,他眼睛里的光已熄滅,手心里還攏著一株小野花。
黑爵感慨萬千:“雖然這看起來不像是最美麗的花,但他的小主人可以瞑目了。”
正在周圍查看情況的麻小雀聽了這話,疑惑地問:“什么最美麗的花?什么小主人?”
“你剛剛講的故事啊!”
“哦!那是我編的。”麻小雀毫不在意地說,“13說死亡戰士的能量快耗盡了,所以我知道他跑不了多遠。我剛給總部發了新的定位,這次主動權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你……”黑爵氣得就要對麻小雀動手。
正在這時,就聽“咔”的一聲,死亡戰士的嘴角咧了一下,然后徹底不動了。
“那是微笑嗎?”麻小雀像是在問黑爵,又像是在問自己。
麻小雀的故事前半段其實是真的,13確實發現這個死亡戰士是用園丁機器人改裝的。不過麻小雀不知道的是,在他恢復了原有的程序之后,會用盡所有能量來保護一朵花。
也許他想用這朵花來悼念他的星球,那個生態盡毀的家園。又或許,他想用這朵花給地球人一個啟示,告訴他們:一花一草皆生命,一山一河護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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