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

江瑞林

雨，還在肆無忌憚地下，似乎不給人喘息的機會。雨，你能不能停一停？

阿秀坐在客廳，四周一片模糊，只聽到外面的狂風不停地刮著，密集的雨點敲打著門窗，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她心中的希望就像這春天的風雨，變幻莫測。“哎喲，媽媽！”廚房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十歲的女兒捂著手指從廚房里跑出來，鮮血在她的指間無聲流淌。

阿秀忙不迭地問：“怎么了？”女兒發出無力的聲音：“切菜切破手指！”“這可如何是好？”阿秀急得直往門外沖，雙手向前摸索著。一個趔趄，頭重重地撞在門沿兒上，她強忍著劇痛，用手擦拭額頭撞腫的紅包。大聲向門外呼叫：“快來人，救救我的女兒！”

她一次又一次的呼叫聲很快被淹沒在咆哮的風雨中，阿秀一邊捶打著自己，一邊哀哭：“我怎么這么沒用，連女兒都照顧不好！”阿秀先天性青光眼，丈夫辛光先天性白發病，且視力低下，兩個視障人的組合，無疑給生活帶來諸多不便，家庭非常艱難。丈夫辛光盡管視障，但還是堅持在附近建筑工地打工，補貼家用。阿秀的眼睛慢慢失明后，整個人的精神全部崩潰，如同墜入黑暗的深淵，不能自拔，常常以淚洗面。

懂事的女兒放學回家，既要照顧媽媽還要幫做家務，稚嫩的肩膀過早扛起生活的重擔。看到媽媽在雨中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地呼喊，孩子抱住她哭著說：“媽媽，快回家，我的手已經不疼了……”

此刻，院門“吱呀”一聲被輕輕地推開，走進來一位面容端莊清秀、和藹可親的大姐，身后是和她一起來的司機徐勛，大姐叫阿瑞，是一名中醫理療按摩師，更是一位扶殘助殘的愛心志愿者。阿秀是她的同鄉，也是她的幫扶對象。這幾天天氣不好，阿瑞一直惦記著阿秀一家，所以，不顧雨大路滑，急忙驅車趕到阿秀所在的姑塘鎮。一到阿秀家，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阿瑞的眼睛濕潤了。他們把母女二人扶到屋中坐下，迅速幫孩子包扎傷口。

望著阿秀淚眼婆娑，再看她的女兒與同齡人相比顯得那么單薄、瘦小，阿瑞心疼地長嘆一聲。她替阿秀擦干淚水，真誠地說：“阿秀，你一定要振作起來，相信自己一定能行，只要有水滴穿石的精神，堅持學習，生活定不會辜負你的努力。為了孩子，你更要堅強。”阿秀的眼淚又止不住流下來，顫抖的雙手一把抓住阿瑞，哽咽著說：“姐姐，我想學中醫推拿。”“可以，只要你肯學，姐姐就毫不保留地將這技術傳授給你。”

不知什么時候，外面雨停了，太陽露出盈盈的笑臉。經過一段時間的耐心傳授，加上阿秀的認真刻苦，終于學有所成，被一家重點醫院理療科聘為盲人推拿師。她戴著一副墨鏡，給人的形象清新、靚麗。自從走上了工作崗位，人也變得開朗上進，且深得患者的信任。阿瑞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下了。

有一天值班，阿秀感到大腦里面隱隱作痛，以為是上班太累，就趴在桌上休息，結果頭部越來越痛。堅持到周末，她突然昏迷……同事們立即將她送到急診室就診，被確診為腦梗，醒來大腦一片空白。感受到進進出出探視的人們，她一臉茫然。經過半個月的治療，身體漸漸恢復正常，但記憶力依舊模糊。丈夫辛光看到阿秀的身體已無大礙，便把她接回家中慢慢休養，自己又返回了工地。

為了一家的生活，殘障的他又挑起了生活的重擔。在一個雷電交加、大雨傾盆的黃昏，由于視力不好，辛光腳一滑，從建筑工地的架子上摔落下來，造成腰部、腿部重傷。醫生盡了最大的努力，總算是保住了生命，但站起來的希望非常渺茫。

阿秀年邁的老母親想到女兒一家如此凄慘的困境，真是心如刀絞，欲哭無淚。老母親把自己壓箱底的養老錢全部拿了出來，帶著阿秀輾轉武漢、北京、上海等心腦血管專科求醫問診，但療效甚微。阿瑞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給阿秀送去了衣物和生活用品。為了讓這位白衣天使盡快恢復記憶，重操舊業，她夜不能寐，將中醫理論知識360個穴位的作用與主治，12條經絡的走向等中醫推拿資料全部錄制成音頻，一次又一次來到阿秀家里，讓她反復聆聽學習，并手把手地教她。因為現在的她就像個剛啟蒙的小孩子，一切中醫推拿知識，都需要重新學習。

三年后，阿秀終于可以上崗了，丈夫辛光經過康復訓練也能站起來了。這一對苦難的夫妻又重新開啟了新的生活……在一個油菜花盛開的日子，阿瑞來到美團公司，為阿秀盲人推拿店辦理開業、免費上線推廣等事宜，一切就緒之后，志愿者徐勛驅車再一次載著阿瑞奔馳在去往阿秀老家姑塘鎮的公路上。

未到街口，遠遠就傳來了鑼鼓和鞭炮齊鳴的聲音，他倆知道，這一定是阿秀夫妻開的盲人按摩店開張了。望著那熱鬧的場面，阿瑞和徐勛的臉上都洋溢起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