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荊林

宋元廣

南術，山區古村落，偏遠、閉塞，但民風淳樸。我生于斯，長于斯。這里有我童年的淚滴、少年的汗水、青年的夢想和壯年的沉思。

出村落向北，有一條直通我們縣城的公路。原來的路基是松木架著鐵軌，跑小火車，兒時見過那洋玩意兒，挺新奇的。1949年后，就廢棄了。幾經改建，便有了現在的路。路邊是土崖和深溝，春天到來時，兩邊開滿槐花，花香彌漫。

與辛化路將要交會的地方，有一處低矮的山坡，生滿了一叢叢的荊棵。寒冬和初春，荊棵頹敗，那瘦骨嶙峋、弱不禁風的樣子，令人愛憐。暮春以后，氣溫回暖，荊棵陡然精神起來。它們抖新綠、孕花蕾，青春勃發，相互擁抱于山石之間，隨風搖曳著屬于它們的獨有風韻，花香飄逸，沁人心脾。

這是我離家、歸鄉的必經路。常常醉于花香中，在路邊停好摩托車，攀爬于荊棵之間。樹形很平凡，花細小而無奇。樹多叢生，而花居然也是層層疊疊。那細小的花朵，擁擠在枝丫之間，極團結的樣子。初夏，花開得不多。而到盛花期，便是另一番景致了。整個山坡開滿荊花，風吹過，仿佛一團團跳躍的藍色火焰，它們的妖冶，它們的壯觀，已壓過了附近所有的植株。花香散開來，繚繞于天地之間，飄得好遠。其濃郁，絕不亞于桂花、茉莉。

春色已暮，時光未老。在這時濃時淡的花香里，斜倚于山石之上，思緒也飄得好遠好遠。我有許多生意場上的朋友，也有許多公務員同學。我若懂逢迎，若識時趣，若肯屈膝，早已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因層面上的差別，共同語言越來越少，便日漸遠離。但我還有一幫“狐朋狗友”，他們豪爽、灑脫、仗義，樂于助人。或旬余，或月兒半載，便互相牽念，互相召喚，聚到一處。最經濟實惠的菜，最辛辣的酒，最廉價的香煙，卻有最大的嗓門，最大的“牛皮”。觥籌交錯，自得其樂。他們像極了這荊叢，扎根于貧瘠之地，飽嘗人間冷暖，卻能給予我最酣暢的歡欣！

那放蜂的爺倆兒已從遠方趕來。幾十箱蜂置于公路兩側，兩頂帳篷扎于綠化樹之間。因荊花的花期長，他們要在此勞作幾個月。大概是常喝蜂蜜的緣故，兩人面色紅潤，身板挺直。

荊花蜜是荊花蜂蜜的簡稱，也叫荊條蜜，淺琥珀色，透明，氣味清香，口感甜潤，微酸，是華夏四大名蜜之一，有清熱去燥，解毒去痛之功效。夏秋季節，天高氣爽，蜜蜂穿梭于荊花之間，采花粉釀造成荊花蜜，入口留香，回味無窮。

再來科普一下有關荊棵的知識吧。荊棵，落葉灌木，別名荊條、荊梢，馬鞭草科，圓錐花序，花呈紫色，核果。其遍布于神州各地，生存力極強。

花開便有花落。“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零落成泥碾作塵”這都是古人詠落花的詩句，亦有詩句“獨坐紗窗刺繡遲，紫荊花下囀黃鸝。欲知無限傷春意，盡在停針不語時”。花開花落是自然規律，古人也太多愁善感了。

天色已經青灰，該回家了，下山去騎摩托車。眾人大多駕上了汽車，相比較而言，我算沒落的。但我也有長處，我能將文字編織到一起，讓它們有味道，雖微苦，有邪氣，但君若細細咀嚼，余香還是有的，就像這荊花。

就這樣，做一朵紫色的荊花吧！今生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