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頌翔

我這個人不大喜歡主動泡茶喝,總覺得那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情,仿佛我是一個日理萬機的人。盡管如此,我平生所喝過的茶也絕不亞于你們。
自大學畢業之后,我經常去別人那里喝茶,或我服務過的老板,或知己,或校友,或老鄉,說來慚愧,我至今仍未學會泡茶,就像我仍未學會烹飪一樣。
我以前喝的是“工夫茶”,而有的人卻將它叫成“功夫茶”,一字之差,我常常搞不懂誰對誰錯。但是,今天為了撰文,我不得不研究一番。
據說,“工夫茶”與“功夫茶”兩詞各有所指,切莫混為一談。工夫茶著重于茶葉制作之精良,強調茶葉的品質,其品質優異者比如工夫紅茶、閩紅工夫。《續茶經》中說道:“武夷山茶在山上者為巖茶,北山者為上,南山者次之,兩山之別以所產之巖為名,其最佳者,名曰工夫茶。”而“功夫茶”著重于茶人的素養、茶藝的造詣,以及沖泡的空閑時間,與茶的品質并無多大關系。如此說來,我大抵明白了,“工”字強調制茶過程中的煩瑣工藝,“功”字強調泡茶過程中的真功夫,我這樣一解釋,大家就容易記住了,也就不會張冠李戴了。如今細細回想,我之前所喝的茶絕大部分應屬于功夫茶,就算我真喝到了工夫茶,作為一個外行,我想我必是品嘗不出來的,實有暴殄天物之嫌。
我在別人那里喝茶的時候,真是佩服那些人,不僅茶具精美,連泡茶也那么有耐心,感覺男人仿佛女人一樣耐心,而女人則更像女人,咋那么有耐心呢?主人的眼尖得很,像青藏高原上的鷹隼一樣,客人剛剛將小茶杯的茶水一飲而盡,主人馬上又續上了,有時客人只喝了半杯,主人也及時續上,生怕怠慢了坐在茶幾周邊的客人似的。
我以前不懂禮數,別人泡好了茶,我拿來就是一飲而盡,不管大杯還是小杯,像牛一樣,一點兒也不文雅。后來才知道,若是大杯,最好分三次喝完;若是小杯,最好先用嘴巴吹一下熱氣,然后再慢慢地品,也要讓主人知道這是一壺好茶,切莫辜負了別人的一番美意。另外,還有一個習慣,可能是廣東潮汕那邊人的風俗,當主人為你倒茶的時候,如果你尚未結婚,最好用右手的食指輕輕地叩擊桌面;如果你已結婚,最好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一并輕輕地叩擊桌面,一個手指代表單身,兩個手指代表夫婦,無論你的伴侶是否在場。
我見過無數次涉及茶的器具,可是我連名字也叫不出來,因為我壓根兒就沒有研究過茶之道,盡管如此,這并不妨礙我寫作。我在別人那里見過形形色色的茶臺,有些人真是收藏家,我甚至見到了用金絲楠烏木制作的茶臺。多年后,我在廣西南寧的青秀山公園終于目睹了一棵金絲楠烏木,這棵原木被陳列在一個博物館里。至于其他茶具,真是名目繁多,我大抵能說出來,也能對上號,只是不會鑒定優劣而已。這些茶具有茶壺、茶杯、茶洗、茶盤、茶墊、水瓶、水缽、龍缸、羽扇和鋼筷等,有的主人還會在茶盤上放一個銜著錢幣的動物,然后將茶水從上面慢悠悠地澆下去。關于這個動物,我覺得它像個癩蛤蟆,但有的人說這是金蟾,是茶寵的一種,寓意著聚財、勤勞、鎮財和仁和,不過是舊瓶裝新酒的叫法罷了,無非圖個吉利而已。
在喝茶時,我們喝的其實是茶水,是茶水中的茶葉,更是從茶葉中滲透出來的有益的微量元素,這些元素通過水這種液體來承載,而所謂的茶具全是擺設,是一種形象工程,說成面子工程也行。我是真的不會品茶,說文雅一點兒就是品茗,我甚至一度懷疑我的味覺有問題,什么茶水進入我的口腔都是一個味道,我只能區別這是茶水還是開水,真是讓你們笑話了,但這是事實。盡管如此,我還是記住了一些茶葉的名字,畢竟見多識廣嘛,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我喝過的茶葉品種大概有毛尖、金駿眉、大紅袍、菊花茶、茉莉花茶、龍井、鐵觀音、碧螺春、普洱,當我寫下這些茶葉的名字時,我甚至有一種負罪感,感覺我的肚子就是一個垃圾場,好壞不分,良莠不辨,真是浪費了這些好東西。
不得不說,中國的茶文化的確博大精深。關于茶圣陸羽,這個我是知道的,因為他寫過一本名為《茶經》的書,但我沒有讀過。我聽說,喝茶很有講究,學問多著呢,是為茶道。單就沖茶要訣、沖茶方法、文化內涵及茶禮,你若是有幸遇上一位精通茶道的專家,恰好也愿意向別人請教,估計三天三夜也聽不完。
我曾經在別人那里見過一種茶具,主人說這是紅泥小火爐,然后他又饒有興致地朗誦起來:“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手舞之,足蹈之,完全陶醉在個人的詩情畫意中。對此,我大為驚訝,這不正是白居易的那首詩《問劉十九》嗎?我不知道他是事先背下來的,還是真喜歡這首詩,不管怎么說,我已經對他肅然起敬了。
茶的確是很好的,這個我得承認,有助于溝通,還有益于健康。我甚至想,如果有朋自遠方而來,我一定要戒酒,為他(她)沏上一壺茶。然后,裝模作樣地附庸風雅一把,抑揚頓挫地朗誦道:“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