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情思

宋玉愛

20世紀60年代出生的我，自幼生長在沂蒙山區的一個農民家庭，年少時期所經歷的艱辛是如今在甜水里長大的孩子們無法理解的。那些挨凍、挨餓的時光在我人生的記憶中留下了一個個難忘的印記。“折玉米稈”“逮玉米蟲子”等趣事也刻在我的記憶深處難以抹去，或許就是從那時起，我開始對玉米情有獨鐘，每每看到飯桌上金燦燦、香噴噴的玉米棒子，我的思緒就會飛回到從前……

折玉米稈

童年時候，我記得村后有一條很寬闊的土路，在土路北面，是一片片綠油油的玉米地。玉米長得很高了，棒子還是嫩的，但玉米稈極甜，就像南方的甘蔗。

在一個細雨蒙蒙的中午，我觀察到這片玉米地周圍很安靜，于是一頭鉆進去。“咔嚓”折了一根，用牙一咬，不甜，又折了一根，還是不甜，當我折第三根時，突然從馬路那邊傳來陌生而又粗大的喊聲：“哎！誰在折玉米稈？出來！”當時，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蒙了，哆哆嗦嗦地從玉米地里走出來，看到的是一個高高大大的干部模樣的人。他戴著席夾子，披著蓑衣，赤著腳，瞪著一雙銅鈴似的眼看著我。我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知道一個勁兒地抹眼淚。這時，李大爺從村里走來，李大爺面帶笑容地對大高個兒說：“這不是徐書記嗎？徐書記，你這是上哪兒呀？”大高個兒說：“這是誰家孩子？”李大爺看看我說：“這是村干部宋德福家的三閨女。”大高個兒對李大爺說：“和宋德福說，在村里當干部還教育不好自己家的孩子，叫他賠償……”李大爺便轉身對我說：“熊妮子還不快走！”于是我撒腿就跑，家是不敢回了，就跑到了我大姑家。不料，我大表哥竟早已知道了我折玉米稈的事，故意嚇唬我說：“還不快藏起來，公安局一會兒就來抓你！”小小年紀的我竟信以為真，驚魂未定，又飛快地跑向了村子的南河灘，在到處都是樹的沙灘上躲藏了很久，肚子餓得“嘰里咕嚕”叫，也不敢回家。

我朝公路那邊張望，希望有人帶著我回家。突然看見了二姐，于是飛奔過去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回了家。

回家后，當饑餓難耐的我躡手躡腳地想找點吃的時候，父親突然從里屋出來，一把將我拽過去，脫下皮墊子，朝著屁股就打，我撕心裂肺地大喊：“不敢了，不敢了……”鄰居大娘聽到哭喊，跑來把我硬從父親手中拉了出來。

逮玉米蟲子

記得那年我十二歲，父親在自留地種上了玉米。

秋天來了，又青又大的玉米棒子上長滿了蟲子，有綠色的、黃色的、紅黑色的等等，眼看玉米棒子被這紅紅綠綠的蟲子吃去了一半。父親急了，讓我和大哥用手去除這些害蟲。父親找了一根合適的繩子拴住兩個大玻璃瓶子，往我和大哥的肩上一放，肩前一個，肩后一個，就這樣我和大哥出發了，奔向玉米地。

玉米地被火辣辣的太陽烤得像蒸籠一般，紋風不動，只聽見害蟲啃噬玉米棒子的“唰唰”聲。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看看兩個玻璃瓶子，被花花綠綠的玉米蟲子塞滿了。突然我感覺一陣眩暈，恍惚了一會兒，睜開眼睛，啊，原先成壟成行排列整齊的玉米剎那間變得雜亂無章，四處看看，大哥也不見了蹤影，我拼命往外跑，聲嘶力竭地喊著“大哥”，當時的我早已分不出東西南北，只是一味地往前沖，突然兩座墳塋橫亙在了我的面前，當時我全身冒出了冷汗，腿一軟，跪倒了。也許，大哥聽見了我的哭喊聲，他繞過墳塋，接我走出了玉米地……

從玉米地回家后，我就躺下了，一直睡到吃晚飯的時間。記得當我醒過來時，母親說：“三妮子，你怎么睡了這么長時間？叫你起來吃飯都沒叫醒你……”

很多年過去了，年少的苦難生活，磨煉了我堅強的意志，在我以后的求學和工作道路上，常常催我奮進，教我自信，奠定了我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現在，人們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鮮的玉米，再甘甜的玉米稈，孩子也不會去折了，人們還用玉米面做成各種各樣的美食。從那時到現在，我對玉米總是“愛”不夠，吃不夠，感覺越吃越香，越吃越覺得玉米是世上最好的營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