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里的柿子樹

徐建平

秋雨綿綿，有種涼涼的感覺。水果店里，青的橘子、紅的蘋果、黃的桃子、綠的葡萄等水果琳瑯滿目，讓人目不暇接。尋尋覓覓中，我看到了橘紅的柿子，忍不住用手摸摸，柔柔軟軟的，像軟殼雞蛋一碰就要破了的樣子。

看到柿子，我想到了老家的天井里曾經有一棵柿子樹，高高大大的樣子，仿佛就在我的眼前。

1989年的冬天，我成家了，與父母親住在一起。家里有一幢兩層小樓房，樓房前面是用來曬谷、曬麥的場面，后面是自留地，種一些蔬菜。

后來，左鄰右舍在房子后面都蓋了小屋，用來當作倉庫和廚房。我與愛人商量，也想在自留地上蓋兩間小屋。辛苦了幾年，終于蓋好了，樓房的后面便有了一個小天井。

小天井里什么都沒有。秋天，愛人撒下了青菜籽。慢慢地，種子發了芽，伸出了嫩嫩的葉子。幾天后，長成了雞毛菜，雞毛菜又變成了小青菜。天井里的菜像聚寶盆一樣吃到了春天。

忽然有一天，我驚奇地發現天井里長出了一棵小樹苗，它瘦小的樣子就像一棵草。慢慢地，一片葉子、兩片葉子漸漸增多了起來，葉子嫩嫩的、毛茸茸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樹。心想，它既然來到了我們家，就讓它開開心心地長大吧！

樹一天天長高，葉子也變得油亮油亮的。夏天，它變得像六七歲的小姑娘似的有模有樣了。我問母親這是什么樹，母親搖搖頭也不知道。隔壁的石爺爺見多識廣，可他竟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樹。它究竟是什么樹呢？

秋天，它仿佛亭亭玉立的少女，在秋風中搖曳。

冬天，它的葉子變成了金黃色，慢慢地從樹上散落到地上，光禿禿地站在天井里。

我盼望春天的到來，盼望它吐出新芽，盼望它快快成長，開花結果。

一年又一年，它已經出落得像大姑娘一樣，比我高了。它分出許多枝條來，站在樹下，我的心里有一種莫名的開心。

有一天我站在樹下，無意間一抬頭，看到樹的枝丫上冒出一朵又一朵的黃色小花，像極了鄰居家種的絲瓜開的花。我驚悸地跑到門外，叫隔壁石爺爺來看，他笑嘻嘻地說，像柿子樹花。我開心得像小孩兒一樣，從小到大村里從未見一棵果樹，我家終于有了一棵。

漸漸地，小黃花掉了，結出像綠豆一樣大的果子。每天我都去望望，果子慢慢地長大，長成了乒乓球大小，綠綠的，好想去采一個嘗嘗。

綠綠的果子，慢慢地變紅了，像農村姑娘的臉。一天，一只鳥兒來到了天井里，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在樹上飛上飛下。鳥兒對準紅紅的果子，狠狠地啄了起來，果子流出了紅紅的汁。啄食幾口這紅紅的果汁，它愉快地飛走了。

我輕輕地把果子摘了下來，用舌頭舔了舔，又甜又澀的味道，縈繞于舌尖。我去問隔壁的石爺爺，他笑著說：“這是棵野柿子樹，柿子摘下來，要放在棉花胎（方言：用棉花纖維做成的可以絮被褥等的胎）里捂，捂熟了就會又甜又糯。”

我摘了幾個，把它放在棉花胎里。幾天后，我掀開棉花胎，一股清香味撲鼻而來，柿子變得紅彤彤的，用手一摸柔柔的。我輕輕地撕開柿子的皮，嘗了起來，又甜又糯。我把捂熟了的柿子，送給了左鄰右舍，他們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臉。

花開花謝，這棵柿子樹長得又高又大。每當春天來臨，滿樹的小黃花引來了蜜蜂，引來了蝴蝶。當柿子成熟的時候，引來了小鳥，沉靜的天井里變得熱鬧非凡。

休息日，我坐在樹下，看小鳥飛來飛去，看它們竊竊私語，仿佛置身于童話世界，我的心也隨著小鳥飛向了遠方。

2003年，我出去創業。老房子面臨拆遷，天井里的柿子樹郁郁蔥蔥，卻無法帶走。我撫摸著這棵給我帶來歡樂、帶來美味的柿子樹，心里有一種莫名的悲傷。如今，我再也看不到它了，心里只有一串長長的思念，就像父母丟失了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