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蒲扇輕搖的舊時光

曾繼梅

歲月的暖，漫過時間的河，撫過久閉的心扉，我在時光斑駁處，聆聽花開的聲音：那些，母親輕搖蒲扇與父親一起陪伴我們快樂成長的歲月。

幼時，家里沒有電扇，更不用說什么空調了，聽都沒聽過，家家戶戶都是靠著大蒲扇度過夏日那些酷暑的。新做的蒲扇，顏色筍白中透著微黃，聞著有股類似于麥秸和青草的味道。每到夏季來臨時，就有人挑著蒲扇沿村叫賣。大多數人家把蒲扇買回來，會用布條把蒲扇外圍重新封邊，為了更耐用些。

幼時的蒲扇，扇風納涼，驅逐蚊蠅，伴我度過了一場場酣眠。每到夏季，晚霞漸隱群山，最后一縷余暉收盡時，我們就會早早搬出涼床到露臺，吃過晚飯，一家人就躺在涼床上乘涼。起初，我還能自己扇風，可扇著扇著就迷糊了，時常被熱醒，嘴里嘟囔著“熱啊熱啊”。這時，母親就會輕輕搖著蒲扇，拍打著我，哼著兒歌，然后，就在這歌聲中，我又酣睡過去。

其實，夏夜最美的日子要數那些吹著微風，仰躺著看星星眨眼，靜聽著門前小溪緩緩流淌的水聲和遠處稻田里蛙鳴的時刻。父母也早早忙完家事，坐在涼床前。這時候，母親會唱著童歌：“月亮在白蓮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風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母親的歌聲很美，我和二哥也不知不覺地和母親一起哼唱。等到后來上小學老師教唱這首歌曲的時候，我學得很快，唱得很好，老師禁不住夸我聰明，一教就會，我心里偷偷直樂。

有時候，父親興致高的時候，會讓我們說繞口令“干苞谷林里掰干苞谷”。這時，我和二哥就開始比賽了。二哥嘴笨，常常比不過我，心里生氣，常常拿著蒲扇追打著我。這時候，母親會在一旁，輕搖著蒲扇，微笑著看著我們嬉笑、打鬧。有時候，父親還會念一些童謠：

月亮走，我也走，我給月亮提笆簍。笆簍里面兩個蛋，拿給娃娃下稀飯。

方腦殼，哈戳戳，不拐彎走直角，遇到禍事跑不脫。

正月十五桂花香，賊娃子翻墻偷水缸。聾人聽到忙起床，啞巴一路喊出房。跛子趕忙追出去，爪手趕緊來幫忙。強盜嚇得跑得慌，陰溝掉到鞋子頭。出得門來人咬狗，撿坨狗來砸石頭。

每到這時候，我就問父親：“聾人怎么會聽見呀，啞巴怎么會喊出聲啊，不對不對，人怎么會咬狗呢……”到了這個時候，二哥就會用一種輕蔑的語氣說：“傻瓜，這都不懂啊，這是顛倒歌呢。”什么是顛倒歌，那時的我總是不明白，對歌謠里面的問題終究是弄不清楚。

更多的時候，父親會講述他年輕的時候獨闖湖北劍南、利川的故事，還會給我們講述在鋼鐵廠時候的許多趣事。這時候，母親一邊為我們輕輕搖著扇，一邊微笑地看著我們。那時的我也不明白，母親一直搖著扇，不累嗎？每次父親做秤的時候讓我為他打扇，我可是一會兒就累了，常常是打一會兒，玩一陣兒。

那時候，我們同院子里的小姑娘會學著電影里戲曲小姐的樣子，“粉墻東畔小橋橫，起來花影下，扇子撲飛螢”。這樣的意境，在月夜下不知有多美，給我們幼時平凡的鄉間童年生活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鄉村人的蒲扇在夏季是從不離身的。蒲扇可以生火、驅蚊、遮陽、擋雨、墊坐等，絕不僅僅止于扇風乘涼。無論是瓜田李下，還是上集趕會，蒲扇都伴隨著人們，搖落了炎炎夏日，搖走了緩緩歲月。

一把輕搖的蒲扇，一段曾經的記憶，微微扇動的不僅僅是蒲扇，也是我們腦海里那最美的回憶。如今在這炎炎夏日里，很少有人使用蒲扇，蒲扇已經被各式新穎的電風扇和空調所代替了，人們很難享受過去夏天那些看星星、搖蒲扇的悠閑時光了。蒲扇留在人們的記憶里，蒲扇輕搖的美好時光，已成為一道永恒的風景，這樣的景，再無處可尋。當年月夜下和母親一起輕搖蒲扇的父親也再無處可尋。可是，父親教我們說的那些繞口令和童謠仍然留在我們記憶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