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葉華
夕陽下,我望著她那慈祥的容顏和佇立在寒風中的微胖的身體。
她微笑著向我招手,那是她對我的不舍與牽掛,也是對我的期盼與等待。牽掛與等待,成了她一天的精神寄托。
不知為什么,此刻,我的心中突然泛出一絲酸楚。
我也記不清到底有多久沒有在意她了,轉(zhuǎn)眼之間,她那曾經(jīng)年輕美麗、朝氣蓬勃、英姿颯爽,且有著運動員風采的身影變得蹣跚起來。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那一頭烏黑的短發(fā)中,偷偷地冒出了根根銀絲。一圈圈歲月的年輪啊,已無情地爬上了她那俊秀、清純的臉龐。歲月啊,你是什么時候悄悄地偷走了我媽媽美麗的容顏?
媽媽從小愛運動,她讀書時為我市(縣)的體育運動作出過貢獻,也曾打破過我市一百米短跑的歷史記錄。她有著苗條的身材,白皙的皮膚,一頭烏黑的短發(fā)。她總是那么陽光,那么精神抖擻。當年在運動場上,聽說還有很多粉絲在她身旁轉(zhuǎn)悠。
因此,小時候,我很驕傲。在我眼里,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媽媽。每當學校開家長會,我總是想方設法讓她去參加,為的是滿足我小小的虛榮心。
我的媽媽是位女強人,也許與她酷愛運動的性格有關:不管遭受嘲笑與失敗,不管遭受困難與阻力,從來沒有退縮過。她為實現(xiàn)自我,勇立改革潮頭,在單位率先停薪留職,步入商海。
頂著世俗的偏見,在親朋好友的冷笑和白眼中,她從擺地攤開始,展開了自己新的人生。
她白天到鄉(xiāng)下趕集,晚上才到街上擺地攤,無畏炎炎夏日,天寒地凍,她總是早出晚歸,一滴滴艱辛的汗水沖洗著她疲憊的臉龐。
媽媽經(jīng)常與人坐大篷車日夜兼程去外地進貨,進貨沒有手推車,一件件上百斤的貨物扛在她單薄的雙肩上,雖步履蹣跚,卻依然奮力前行。
生意場上的潮起潮落時刻磨煉著她堅強的性格!無論失敗與否,她總是坦然面對,不言敗,不放棄,更不后悔自己當初的人生選擇。
趕集、擺地攤,媽媽用汗水與心血終于賺取了人生第一桶金。為做大生意,她走上了創(chuàng)業(yè)的征途。她瞄準了開賓館的商機,在我們這個小縣城內(nèi)先后開了三家小型賓館。
創(chuàng)業(yè)初始,錢不夠,她東湊西借。開業(yè)后,為了節(jié)省開支,媽媽精打細算,只請了三個服務員,自己既當老板又當衛(wèi)生員,硬是把三家賓館經(jīng)營得紅紅火火。幾年下來,穩(wěn)扎穩(wěn)打,錢像滾雪球似的,不僅還清了幾十萬元外債,還有了一定的積蓄,奔上了“小康”之路。很佩服媽媽的勇氣與膽識,更佩服她咬定青山,堅韌不拔的性格。
媽媽是個急性子。走路一陣風,到哪兒都是行色匆匆。她做事風風火火、從不拖泥帶水;她與人為善、處事得體,總是讓人如沐春風。她的風風火火和我的磨磨嘰嘰,總是格格不入,因此,母子倆經(jīng)常發(fā)生矛盾,斗嘴。
這就是我的媽媽,我無法選擇的好媽媽。幾十年來,她和當今千千萬萬的中國勞動婦女一樣。沒有顯赫的業(yè)績,也沒有轟轟烈烈的驚人創(chuàng)舉。但她有著平凡人家勤勞致富、勤儉持家和與人為善的品德。她遇事不卑不亢、勇于擔當?shù)木袷俏乙簧尿湴粒?/p>
隨著歲月的流逝、生活的磨礪,媽媽開始變了!她那火爆的性子被世事消磨殆盡,變得慈祥起來。從不多說一句話的媽媽,如今總是在我身邊嘮叨不停;從前忙于生意,不太搭理我的媽媽,現(xiàn)在總黏在我身邊陪我上網(wǎng)看電視;從不注意保養(yǎng)自己身體的媽媽,也開始迷上“太極拳”!
著名湘籍作家彭學明在長篇散文《娘》里寫道:“都說有一種能夠飛翔的無腳鳥,因為沒有腳,無腳鳥不能停歇,沒有終點,只能不停地在空中飛翔。累了的時候,無腳鳥停在空中,在風中休息,但無腳鳥從不憂傷哭泣,而是輕盈唱歌……”
也許,我的媽媽就是彭學明筆下的那只“無腳鳥”,那只從未停留過,從未歇息過的“無腳鳥”。直到今天,我才終于懂得了她。只是,歲月已讓她不再年輕。如今的我,想留在她身邊盡孝,卻不得不忙于工作。想念她時,只能依靠電話。但我想告訴她:“媽媽,我一直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