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貝西的化學實驗室

陳偉民

水能生火？

下課后，同學們都在討論昨天電視上的新聞：一名江湖術士將一摞金紙放在手中，喃喃念過咒語后再丟進水盆，神奇的事情就此發生——被水浸濕的金紙竟起火燃燒！他宣稱擁有法術，因此賺了不少香油錢。

黃小孬扯了扯柯貝西的衣袖，問：“這新聞你看了嗎？”柯貝西搖搖頭。

黃小孬興奮地說：“我看過了，真的很神奇！但我不相信那是法術。你覺得是哪里被動了手腳？”

柯貝西苦笑著說：“我根本沒親眼看過，怎么會知道？不如下一堂化學課問問老師吧！”

法術大揭秘

上課時，老師聽了大家的問題后，笑了笑，說：“這個法術我也會，你們等我一下！”接著他就匆匆離開了教室。

同學們面面相覷：“啊？老師也會施法？”

過了幾分鐘，老師端著一個塑料盆走進教室，里面裝了一些實驗器材。他把塑料盆放在講桌上，戴好安全眼鏡和手套后，便拿起其中一個玻璃瓶，要全班同學注意看。

柯貝西注意到，瓶里是透明油狀的液體，其中還浸泡著幾顆灰色固體。

老師補充道：“這里面的固體是鈉，它的活性很大，在空氣中會迅速氧化，所以書本上都說鈉要儲存在煤油中。”

接著，老師拿起空杯子，要柯貝西去裝半杯自來水。“為了避免等一下有人懷疑這個法術，誤認為我在水里動手腳，所以請柯貝西去拿水。”

之后，老師讓柯貝西把水放在講桌上，接著抽出一張濾紙，說：“因為鈉的表面沾滿煤油，所以我們要用濾紙吸干煤油。”老師打開裝鈉的小瓶子，用鑷子夾起油里的固體，放在濾紙上。

“你們看，它目前呈現灰色，那是和空氣中的氧反應的結果。我用小刀把氧化物去除，讓你們看看它本來的面貌。”老師熟練地切下一小塊鈉，大約只有綠豆般大小，再削掉表面的薄層。大家驚訝地發現，鈉的顏色不再灰蒙蒙的，而是具有金屬光澤的銀白色。

“現在我得馬上進行實驗，否則鈉又會與氧化合，變成灰色。”老師迅速將鈉丟到水中，只見它在水面不停打轉，先是冒出一點煙，然后出現火焰，隨著鈉在水面移動，火焰也跟著跑，直到鈉作用完畢而消失，火焰才跟著消失不見。

看到老師和電視上的術士一樣，不靠火柴或打火機就能在水面變出火來，同學們不禁興奮地鼓起掌來。

神奇的鈉

“我連咒語都不必念，就能從水里變出火來！柯貝西，你是化學課代表，可以解釋法師是在哪里動手腳的嗎？”

柯貝西思索了一會兒，說：“我想，他是把鈉藏在金紙里，當金紙被放入水中時，水與鈉發生反應后就起火燃燒，引燃一部分尚未浸濕的金紙。”

老師點點頭，說：“完全正確。你做過鈉與水的實驗嗎？”

“沒有，這個只在課本上看到過照片。”

老師嘆了口氣，說：“因為這個實驗很危險，只要鈉像花生粒大小，就可能引起爆炸，所以不敢讓你們進行實驗。但我很驚訝，既然你們都看過相關照片，怎么沒人將術士的把戲跟學過的化學知識結合起來呢？”

柯貝西低下頭暗自反省，這么簡單的手法，自己怎么沒想到呢？

老師又拿出一個外形像眼藥水瓶的小瓶子，里面裝著透明無色的液體，說：“這是酚酞指示劑，它在酸性和中性的溶液里都呈現無色，只有遇到堿才會變成紅色。”接著，他加了兩滴酚酞到化學反應完成的那杯水中，果然呈現鮮艷的粉紅色。

“鈉與水反應時，除了產生可燃的氫氣，還有堿性的氫氧化鈉。”老師補充道。

生性頑皮的黃小孬又動起歪腦筋：“老師，能不能請您使用顆粒大一點的鈉，讓我們見識見識它在水上爆炸的情形？”

老師嚴厲拒絕：“不行！要做這么危險的實驗，得有絕對的安全措施，不能在一般教室里進行。好啦！這個實驗到此為止。我一會兒下課要去教務處取初三的模擬考卷，柯貝西，等下你幫我把這些實驗器材歸還給設備組。”

柯貝西點點頭，黃小孬則熱心地說：“老師，我幫您。”

老師不放心地叮嚀了一句：“鈉很危險，一定要立刻送回去。”

下課時，柯貝西小心地端著塑料盆往設備組走，黃小孬跟在她身旁。經過辦公室時，班主任正巧看見她們經過，便走到門口叫住柯貝西，柯貝西只好把塑料盆暫時交給黃小孬，跟著班主任走進辦公室。

仔細記錄班主任交代的大掃除注意事項后，柯貝西便快步走出辦公室，繼續跟黃小孬一起前往設備組。

待歸還完所有器具，離開設備組之前，柯貝西還回頭看了一眼裝器材的塑料盒——幸好鈉還在。當調皮的黃小孬自告奮勇要陪她歸還器材時，她還擔心黃小孬是不是想偷走那瓶鈉，自行試驗它的爆炸威力。原來自己誤會她了！

蹊蹺的火災

放學時，柯貝西和黃小孬有說有笑地走出校門，驀然發現魏柏的身影。

“嗨！魏大哥，你怎么站在這兒？”柯貝西感到很奇怪。

魏柏露出苦笑，說：“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找我？有什么事嗎？”柯貝西感受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是這樣的……”魏柏尷尬地撓撓頭，“我跟一家保險公司簽訂合約，負責調查理賠事件。近來有一間知名園藝連鎖店，兩年內四家分店被燒毀，讓保險公司賠了不少錢，最近一次的火災是在前天發生的。雖然知道事有蹊蹺，但他們找不到人為縱火的證據，我接手后也沒有頭緒……所以我想請你去現場看看。”

又有挑戰了，柯貝西當然躍躍欲試：“我當然千百萬個愿意啦！但我得先跟媽媽說一聲，還有我同學……”

聽到柯貝西答應了，魏柏臉上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別擔心！我剛剛已經打電話跟你媽媽說過了，她說你別太晚回家就好。”

古靈精怪的黃小孬也興致勃勃地說：“太好啦！我也去，我不著急回家。”

待黃小孬打電話取得父母同意后，魏柏提議說：“我們先到園藝店創辦人程家霖正常營業的其他分店看看吧！”

柯貝西和黃小孬互看一眼，士氣高昂地坐上了魏柏的車。

燒焦的捕蚊燈

程家霖的店主要銷售盆栽和園藝材料，店鋪中央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花草植物，為了讓植物保持翠綠，上方裝有定時澆灌的水管。靠墻處則有許多園藝用品，包含花盆、肥料等。柯貝西仔細查看每項商品，園藝店店員親切地詢問她想買什么，柯貝西只是微笑著擺了擺手。

走出店門后，柯貝西說：“現在到前天燒毀的店去看看吧！”其他兩人點頭表示贊成。

經過幾十分鐘的車程，三人來到火災現場。四面墻已燒得焦黑，園藝用具也面目全非，眼前的景象一片狼藉，只有店中央的花草植物堪稱完好。

“魏大哥，起火點在哪兒？”柯貝西繞著看了一圈兒后，詢問道。

魏柏指著墻角一團焦黑難辨的物體，說：“看，就是這個捕蚊燈。鑒識人員發現以它為中心，屋里的物品都向外倒，因此懷疑曾發生爆炸，但沒查到炸藥殘跡。”柯貝西又問：“程家霖本人有不在場證明嗎？”

魏柏翻了翻筆記，說：“有，因為他的分店很多，他每天都會輪流巡視。火災發生當天，程家霖正好到這家分店，打烊時他讓店員先下班，自己最后才離開。據他說，鎖完店門后他搭公交車換乘地鐵回家。警方調查發現，火災是在程家霖離開一小時后發生的，他正好在地鐵站，有監視器畫面為證。”

白色泥漿

柯貝西蹲下去仔細觀察，又走到花草盆栽區檢查。她注意到地上有一坨白色泥漿，抬頭一看，上面正好是澆花水管的出水口。

耐不住性子的黃小孬大聲嚷嚷：“柯貝西，你在看什么？”

柯貝西解釋道：“你看，上面是出水口，這里卻有白色泥漿……”

黃小孬突然興奮地大叫：“我知道了！程家霖事前把鈉放在地上，等灑水時鈉就自動引爆啦！柯貝西，我這次比你早破案！哈哈！”

柯貝西皺起眉頭：“有點不對勁，地上的白色泥漿……”

“誰說不對？我證明給你看！”黃小孬從書包里拿出狀似眼藥瓶的瓶子，在白色泥漿上擠出幾滴液體，結果立刻呈現粉紅色。“你看，是堿性，是鈉沒錯！”

看到黃小孬“舉證”的工具，柯貝西又好氣又好笑：“早上我就覺得你那么熱心陪我去還器材，肯定別有用心。你果然偷拿實驗器材……還好，我本來擔心你會拿走鈉。”

“不要說‘偷’嘛，多難聽啊！我只是看酚酞遇到堿性物質會變成漂亮的粉紅色，所以想偷拿一些出來玩玩。鈉太危險了，我才沒那么笨呢！萬一它在我的書包里爆炸，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黃小孬依舊嬉皮笑臉。

“剛剛黃小孬說的，就是程家霖的縱火手法嗎？”

黃小孬點點頭，但柯貝西仍持反對意見：“她的推論有誤。”

“為什么？”黃小孬很不服氣。

“首先，早上老師實驗完畢后，杯子里有白色泥漿嗎？”

黃小孬想了想，說：“好像沒有，杯子里的水還是透明的。”

“其次，如果是用水引發鈉爆炸，起火點會在出水口下方，而非墻角的捕蚊燈。你們想想，四周的墻壁都燒黑了，為何這些花草沒事？這表示火災發生時，澆花的水管正在灑水，所以起火點必定不在這里。”

黃小孬一下泄了氣：“好吧，那為什么這堆白色泥漿會呈堿性呢？”

“堿性的東西那么多，你怎么知道它必定是氫氧化鈉呢？魏大哥，鑒識人員曾檢驗過這堆白色泥漿嗎？”

“有，程家霖稱這是他店里販賣的石灰，經過檢驗后，也證實是熟石灰。據專家表示，石灰遇水的確會變成熟石灰，但找不出它和案情的關聯性。”魏柏來回翻著筆記本，詳細解釋道。

黃小孬不解地問：“石灰？園藝店為什么會賣石灰？”

對園藝店做了一番調查的魏柏繼續解釋：“長期施肥的土壤會變酸性，所以要添加堿性的石灰使土地的酸堿值恢復正常，因此園藝店才會販賣石灰。”

柯貝西沉默地思考著熟石灰、自來水、捕蚊燈和爆炸之間的關聯。突然，一個關于園藝店的回憶襲上她的心頭……

破解縱火術

“對了！我知道程家霖的手法啦！”突如其來的大喊，把黃小孬和魏柏嚇了一跳。

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問：“你已經破解他的犯案手法了嗎？”

“嗯，這坨泥漿并非淋到水的石灰，而是程家霖在打烊后，將店里賣的另一種商品——電石倒在這里，插上捕蚊燈的電源，才鎖門離開的。待定時澆水器啟動，電石遇水會產生乙炔及熟石灰。乙炔是可燃氣體，會四處擴散，而園藝店種了這么多花草，必定會引來許多小昆蟲，只要有一只觸及捕蚊燈的電網，就可能碰撞出火花，同時引爆乙炔！”柯貝西仔細說明她的推論。

“難怪即使程家霖遠在車站也能引火，爆炸中心在捕蚊燈、屋里物品向外倒，出水口下方的熟石灰也都得到圓滿解釋啦！咦，柯貝西，你怎么知道園藝店會賣電石這種物品？而且還對它的特性一清二楚？”

“哈哈！因為我奶奶曾托我在園藝店買過電石，來催熟她種的水果。那時我對這種不熟悉的物質很感興趣，所以就查了一下數據，發現它遇水后會產生乙炔及熟石灰。剛剛你們一直提到熟石灰，才讓我想起往事。”柯貝西微笑著說明原因。

魏柏雖為柯貝西破解如此完美的犯罪手法感到高興，但轉念一想，嘴角不禁再度下垂，問：“如果石灰與電石遇水反應后都會留下熟石灰，那我們怎么知道當初程家霖灑下的是電石而非石灰呢？”

柯貝西兩手一攤，說：“其他的就靠警方搜集證據啦！我倒是可以貢獻一點線索——當我們把電石加水時，除了產生乙炔外，還有一股很臭的味道，但書上卻說乙炔無色無味。當時我曾問過老師，他說那是因為電石含有硫和磷等雜質，所以才有臭味。你不妨建議警方檢查泥漿里除了熟石灰外，是否還有硫和磷等成分。”

魏柏在筆記本上寫下柯貝西的推論及建議后，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

“終于解決了，我們去吃晚飯吧！”柯貝西一臉輕松地挽著黃小孬往外走去。

最好的結局

隔天的大掃除時間，柯貝西接到魏柏的電話，他說：“警方仔細化驗白色泥漿后，里面的雜質證明那就是電石與水反應的殘余物。另外，他們在店門口找到了電石粉末，顯示當天縱火的人灑下電石后，有些碎屑還沾在了衣物上，當他匆匆離去時便留下了證據。警方又仔細查看了另外三起火災的調查報告，也都發現現場留有白色泥漿，只是當時的調查人員僅證明其為熟石灰，找不到它和整起縱火案的關聯。”

柯貝西不禁詢問：“那程家霖呢？”

“雖然耗費許多時間，警方終于在程家霖待洗的衣物上發現了電石碎屑，已經讓他俯首認罪了。這周六中午我請你吃大餐，我已打電話邀請了你的父母，他們也答應了，你記得幫我邀請明安和黃小孬一起來啊！”

“昨天設備組的老師在清點器材時，發現少了一瓶酚酞，結果追查到是黃小孬拿走的。”柯貝西停頓了一下，故意大聲說：“要邀請黃小孬嗎？很可惜呀，她沒口福啦！老師罰她這個周六到學校幫忙整理實驗器材呢！”

“哼，不公平！”黃小孬只得哭喪著臉，為自己的頑皮而付出慘痛代價懊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