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不老

李占忠

我去理發店，見人多，只好排隊等候。忽然，開門撩簾走進來一對古稀老者。看得出，老頭兒應該是腦血栓的病癥，手腳活動不太利索，老伴兒攙著他。我一愣，忽得認出來了這位多年不遇的老同事。他雖長我幾歲，可能是病魔的折磨，顯得有些蒼老。

我忙站起讓座，握著老同事的手寒暄幾句。他神志木訥，口齒不清，只是直勾勾地沖著我點頭憨笑。

見此景，優先讓他先理了。當理發師把遮陽帽摘下后，我看到只有七八根稀疏的長頭發，橫臥在頭頂上，周圍禿得锃亮，唯有底部一圈還少許些白多黑少、長短不一的柔毛。我看理發師有些為難，便在一旁開玩笑說：“就這么幾根老毛留著干嘛呢，干脆剃禿頭算了。”他指著老伴兒隨口說：“老伴兒她……她……她不讓，不讓……剪掉。”老伴兒臉上堆著溫柔的笑容，頗是自得地說：“不能剃禿，留著它，顯得年輕。”說著默默地為他整理衣裝，扶正眼鏡，用口取紙輕輕地擦著他嘴角流出的哈拉子。

拉起閑話得知，老同事患病已六年多。多虧老伴兒日夜守護在身邊，照顧他的衣食住行。歷盡千辛萬苦，甘愿白頭至老。由于照料得好，再加上注意日常的健身鍛煉，才使他的病情沒有惡化，免遭了癱床之苦。

整個理發店的人都靜靜地看著他們。他好像很享受理發的過程，嗡嗡地電推聲猶如天籟之音，很是愜意，刮臉、洗頭、吹發，他昧著眼，盡情的享受舒服。看得出，理發對他來說，就是一種心情的修整。

理完發，樸實的老伴兒上前輕輕的用手把那幾根剪短的頭發順溜順溜，好滿意這個發型，邊道謝邊說：“理了發，輕松了，人也看著精神多了。”這時，他緊緊握住老伴兒的手不松開，眼含淚水，吾語凝噎，嘶啞地說道：“你在，我……我……我不老。”說完，眼睛樂成了一條縫，朝著老伴兒嬉笑著。

看著這對老夫老妻相互恩愛攙扶離去的背影，讓我頓悟，人到了晚年，才能真正體驗“陪伴是最溫暖的告白”的真諦。子女孝順，條件再好，也不如自己老了老伴兒依然陪伴在身邊，還不厭其煩地守護著你，對你有無限的留戀和依賴。這是一種最為凝重，最為渾厚，最為堅固的情感，是暮年歲月里的無怨無悔，是相濡以沫融入彼此生命中的溫暖。

因為，你在，我不老。18C28418-DC83-4079-8820-5389436BE7F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