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仇

這出戲是根據《水滸傳》故事改編的，具體情節并不完全一樣。

話說離梁山不遠有個曾頭市，里面有個武藝高強的人，名叫史文恭。

一天，外號叫“金毛犬”的段景住帶著他從口外（張家口以北的河北省北部和內蒙古自治區中部）得的一匹寶馬——“照夜玉獅子”路過曾頭市，結果馬被史文恭手下的“曾家五虎”給搶去了。這下，段景住投奔梁山的見面禮沒有了，他只得空著手上梁山說明緣由。

這梁山好漢向來干的都是劫富濟貧的事，現在竟然有人敢搶他們梁山的東西，那還了得？于是，梁山大頭目“托塔天王”晁（cháo）蓋立即帶領人馬下山討伐曾頭市。

雙方交戰時，史文恭射死了晁蓋，就此和梁山結下了“一箭仇”。

臺上，史文恭沉吟道：“梁山眾賊寇是定要與晁蓋報仇的。俺也曾命莊丁暗地打探，未見回報到來。”

這時，莊丁來報：“今有宋江命盧俊義掛帥，帶領人馬下山而來?！?/p>

史文恭捋著胡子說：“想那盧俊義，曾與俺同窗學藝，他若前來拜莊，速報我知?！?/p>

史文恭和盧俊義的確有個共同的老師，叫周侗。梁山的豹子頭林沖也是周侗的學生。傳說這個周侗后來還教出一個更有名的學生，就是南宋的抗金英雄岳飛。

且說“玉麒麟”盧俊義，他吩咐眾將道：“待俺與林賢弟、燕小哥前去拜莊，眾家哥嫂在莊外埋伏，不得有誤。”

“得令！”

師兄弟來訪，史文恭連忙讓座。

史文恭見盧俊義等頂盔貫甲，便問：“師兄為何這樣打扮？”

盧俊義說：“賢弟有所不知。只因梁山‘及時雨’宋公明喜歡結交天下英雄，故特命愚兄前來，邀賢弟同上梁山，替天行道。”

史文恭卻不以為然：“師兄此言差矣。想你我弟兄三人，同拜周侗為師，練就全身武藝。林賢弟因被奸臣所害，投奔梁山躲避，事出無奈。但師兄久居大名府，坐享安樂，為何也投了那梁山賊寇？”

盧俊義并未理會史文恭的問話，而是說：“只因你將晁天王射死，忠義堂好漢紛紛議論。你若執意不肯歸順，梁山眾弟兄就要報那一箭之仇。賢弟啊，事要三思，免生后悔?！?/p>

史文恭毫不畏懼，高聲道：“俺全憑槍法優，縱有梁山賊寇，憑來將，俺相候，哪怕你人馬稠。”

盧俊義警告道：“好言相勸，執意不聽，少時被擒，悔之晚矣。”

這時，史文恭翻臉了：“聽你之言，莫非要與小弟較量嗎？”

盧俊義的話也說得不那么好聽了：“正是要與你這匹夫比試?！?/p>

于是，雙方開打。

除了盧俊義和林沖，梁山好漢燕青、武松等也加入了圍攻，這叫“會陣打連環”。

史文恭越戰越勇，盧俊義等一時難以取勝。史文恭和盧俊義各自扯著對方的槍頭，在名為“亂錘”的鑼鼓點中進進退退，纏作一團。

見盧俊義退縮了，史文恭輕蔑地看著他說：“你是怯戰了吧？”

盧俊義說：“看天色已晚，你我明日再戰。”

“來者？”

“君子。”

“不來？”

“小人?！?/p>

于是，盧俊義領著梁山人馬暫時撤退。史文恭吩咐手下：“眾莊丁，后面歇息。”

回到莊中，史文恭暗想：我和那盧俊義數載不見，他的槍法倒更強了些。明日再戰，只怕此莊有些難保。嗯，我看他們初到此處，未必準備，我可在三更時分，前去偷營劫寨。

可是，盧俊義畢竟跟史文恭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呀，師弟怎么想的，師兄也能料到幾分。

盧俊義提醒大家：“眾弟兄，今晚要飽餐戰飯，謹慎小心，防備史文恭前來劫寨。”

“咚，咚，咚。”更鼓響了三聲，史文恭帶著莊丁們來偷營了。盧俊義領兵殺出，史文恭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莊丁都被消滅了，史文恭單槍匹馬逃走了。

這時上場的，是“立地太歲”阮小二和“短命二郎”阮小五。

阮小五說：“哥哥，咱們奉了大哥之命扮做漁夫模樣，等候史文恭，你我就此前往吧?！?/p>

二人劃著槳跑圓場，表示駕船而去。

很快，戴著甩發的史文恭上場了。這種發型表示他已丟盔棄甲，狼狽不堪。

逃到江邊，史文恭慌忙呼喊：“喂，漁船快快過來！”

阮小二和阮小五正等得心焦，可還是故意說：“我們是打魚的船，不渡人?！?/p>

史文恭說：“多把銀錢與你?！?/p>

阮小二說：“多給銀錢就好。”

阮小五說：“待我搭了扶手?！?/p>

阮小五把槳伸出，這就是“扶手”，讓史文恭扶著上船。

開船了，船向對岸駛去。

總算脫離險境了，史文恭松了口氣。

可是，不一會兒，船停住了。

阮氏兄弟說：“船到了江心，給錢吧。”

史文恭摸摸身上——糟糕，沒帶錢。也是，他是出來打仗的，不是逛街的，怎么會帶著錢呢？他只好糊弄道：“到岸再給?！?/p>

“不行！”阮氏兄弟不答應。

史文恭?；欤瑢⑷钍闲值芡葡铝怂Ｋ麤]想到，“水里斗”可是兄弟倆的強項。他們晃動船兒，把史文恭拖進江中，在水里將他活擒了，報了“一箭仇”。

周銳說戲

在這出戲里，阮氏兄弟劃船出場，這時他們的船兒是虛擬的，他們只需要劃著槳跑圓場，讓觀眾在想象中“看見”那條船就行了。

可是，當史文恭上船后，觀眾就可以用眼睛看到“船”了——實際上，史文恭和阮氏兄弟是跳上了一套桌椅，由桌椅代替了船。不過，觀眾還是需要一點想象力，因為史文恭站在桌子上將阮氏兄弟推下椅子時，觀眾就要想象他們是被推到了江里。

在傳統京劇里，桌椅的用處太多了。

桌子上擺了酒壺和酒杯就是普通的飯桌，擺了印盒和簽筒就是官員的公案，后面坐個皇帝就成了“龍書案”……

不過，在上述情況下，桌子至少還是桌子。桌子不是桌子的時候，除了當船，還可以當山。兩軍開打，需要觀戰時，觀戰的人上了桌子，就算登上了山崗。《長坂坡》里，曹操就會在桌子上看眾將與趙云交鋒。

三張甚至四張桌子摞起來，就是武戲里的房頂了，從上面往下翻跟頭需要過硬的武功，如《伐子都》里就有這樣的場景。

如果兩把椅子的椅背靠在桌子的兩側，這就是一座橋了?！剁娯讣廾谩防?，鐘馗有個利用桌子摔叉的動作，就是表現橋面積雪，驢蹄打滑，他被摔到橋下的情景。

在《三岔口》里，任堂惠頭枕胳膊、蹺起二郎腿躺在桌上，這時的桌子又成了什么了？你猜對了，它又成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