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

一
周日的清晨,陽光金燦燦的,照在身上暖暖的。白云在天空中悠閑自在地飄呀飄,一會兒像山峰,一會兒像羊群,一會兒又變成了大象。
公園里游人如織,花兒們像是約好了,都爭相綻放,放眼望去,五彩繽紛,美不勝收。可心到公園里寫生,將馬扎放在一株盛開的櫻花樹下。枝頭盛開的櫻花沉甸甸的,把樹枝都壓彎了。
一陣微風吹過,在可心的臉頰上留下溫柔的觸感,就像絲綢滑過一樣。樹上的櫻花在風兒的吹拂下,落下一片片粉紅色的花瓣,可心的身旁很快就鋪了厚厚一層。
不一會兒,可心就在畫紙上勾勒出了大致的輪廓:近處是鋪滿花瓣的草地和一樹樹盛開的櫻花;遠處是綿延的群山和游人們的身影,一個孩子邊笑邊邁開結實的小胖腿奔跑著。
可心正聚精會神地畫著,突然聽到一個細細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救命,救命,救命呀……”她下意識地搖了搖腦袋,心想一定是自己太專注,出現了幻聽。但那個聲音很有穿透力,固執地響著,讓她不由得分了神。于是,她放下了手中的畫筆。
二
可心側耳傾聽,辨別了一下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后朝著那邊走了過去。她一路走走停停,最后來到一叢茂密的冬青樹旁。
撥開冬青樹低矮的枝丫,可心看到了一張完整的蜘蛛網掛在那兒,好似一幅抽象派的畫作。在蛛網的中間,粘著一只胖乎乎的小蜜蜂。
小蜜蜂的翅膀被蛛網牢牢粘住,動彈不得,只是徒勞地喊著“救命”,而且聲音越來越弱,看樣子已經非常疲憊了。
蜘蛛網的一端趴著一只黑色的大蜘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小蜜蜂,饞得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可心知道,它正在等著小蜜蜂累得動不了后好飽餐一頓呢。
可心伸出手剝開蛛網,將小蜜蜂小心翼翼地捏起來,放在自己的手心上。小蜜蜂在她的掌心上趴了一會兒,翻身起來說:“謝謝你救了我。”
可心好奇地問:“會說話的小蜜蜂,你是怎么掛在蜘蛛網上的?”
“我叫蜜寶兒,跟姐姐們出來學采蜜。那就是蜘蛛網嗎?我還以為是蹦床呢,想上去跳一跳,結果就被粘住了……”小蜜蜂有些害羞地說。
“蜜寶兒——蜜寶兒——你在哪兒——”呼喚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我在這兒呢!”蜜寶兒大聲回答。
很快,一大群蜜蜂“嗡嗡嗡”地飛了過來。突然看到這么多蜜蜂,可心有些害怕。
“別怕,它們都是我的姐姐,不會傷害你的。”蜜寶兒善解人意地說。
“小蜜寶兒,你可真淘氣,怎么跑這么遠?”一只蜜蜂責備道。
“先別說了,快帶蜜寶兒回家吧。被母后發現它跑出來玩,我們大伙都要挨罵的。”另一只蜜蜂連忙提醒。
四五只蜜蜂飛過來,拉的拉、拽的拽、抬的抬,帶著胖乎乎的蜜寶兒“嗡嗡嗡”地飛走了。
可心站在冬青樹叢前發起了呆。
三
事情過去很多天了,但可心一想起那只胖乎乎的小蜜蜂,就覺得特別有趣,很想再見見它。可它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可心覺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場過于真實的夢。
周日中午,可心正坐在書桌前寫作業,“嗡嗡嗡……”一陣蜜蜂扇動翅膀的聲音突然響起,可心專注于作業,并未注意。
“我是蜜寶兒啊……”細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聽到聲音,可心才趕忙抬頭尋找,只見紗窗外的窗臺上有兩只小蜜蜂,正沖她瞇瞇笑呢!
可心忙拉開紗窗將它們放了進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到人類的家里做客呢。”蜜寶兒顯得有些興奮,又有點緊張。
“稍等一下。”可心邊說邊快步跑到廚房,從冰箱里拿出一個橙子和一個大紅蘋果。
可心將橙子切開,又將蘋果切成了幾片,放在一個描著金色花邊的精美盤子里。她將盤子放在書桌上,推到兩只小蜜蜂面前說:“歡迎你們來我家做客,請吃點水果吧,這是人類招待朋友的禮節。”
“謝謝你。”蜜寶兒甜甜地說。接著,它又嘆了口氣:“不過,我們只能吃花粉和蜂蜜,吃不了橙子和蘋果。”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可心一邊道歉,一邊跑到客廳把媽媽新買的一大捧香水百合抱了過來,“那請嘗嘗這個吧。”
蜜寶兒輕盈地飛到一朵百合花里,舔食起花粉來。可心微笑著對另一只小蜜蜂說:“你也嘗嘗吧,不要拘束喲!”
“它是我的好姐姐蜜甜兒,專門陪我來看你的。”蜜寶兒介紹道。
“你們的名字好有趣。”可心微笑著說。
“是啊,我們蜜蜂也是有姓氏的。比如我們家就姓蜜,我們的母后叫大蜜皇。”蜜甜兒輕聲說。吃了百合花粉后,蜜甜兒跟可心熟悉多了,沒那么害羞了。
閑談中,蜜寶兒告訴可心,它們不久前才從遙遠的南方過來,先是進了一個“嗚嗚嗚”怪叫的大家伙里,然后又進了一個“嘀嘀嘀”亂喊的方怪物的肚子。
可心笑著告訴它們那是火車和大貨車。
蜜寶兒撓了撓小腦袋說:“你這么熟,原來它們也是你的朋友啊!”
這話逗得可心哈哈大笑起來。好不容易止住笑,可心問蜜寶兒:“前幾天我媽媽買的那桶櫻花蜜是你釀的嗎?”
“我還小,沒有開始采花粉。那天是我央求姐姐們帶我出去玩的。”蜜寶兒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我們來,是邀請你去我們家做客的。”蜜甜兒說。
“對,那天我偷偷跑出門,被母后發現了,關了我幾天禁閉,所以拖到今天才來感謝你。是我們的母后邀請你去做客呢。”蜜寶兒補充道。
四
可心非常開心,但仔細一想,發現自己好像沒法去做客。
“我當然想去,可我這么大,怎么進蜂巢里去呢?”
這時,蜜甜兒像變魔術一樣,拿出一對晶瑩剔透的小翅膀說:“你戴上這對翅膀就可以了。這可是我們母后的寶貝呢。”
說著,蜜甜兒輕盈地飛起來,將翅膀放到可心背上,然后扇動翅膀,發出“嗡嗡嗡”的聲音。可心隨著這聲音一點點變小,直到變得跟蜜甜兒一樣大。那對小翅膀不大不小,正合適。
蜜寶兒親熱地拉著可心的手說:“你試著扇動翅膀,我們起飛吧。”
可心試了試,果然飛了起來。她跟著蜜甜兒和蜜寶兒一起從窗口飛了出去。
一開始,可心飛得并不穩,在蜜寶兒和姐姐的指導與鼓勵下,她飛得越來越熟練,逐漸掌握了左旋右轉,最后還學會了俯沖。
“自由飛翔的感覺可真棒啊!”可心感嘆道。
不一會兒,她們就飛到了郊外一處開闊的空地上,這里擺放著一排排木頭蜂箱,成千上萬只蜜蜂正在進進出出地忙碌著。
“喂,當心!”蜜甜兒突然拉著可心在空中畫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躲開了一只莽撞的蜜蜂。接著,可心以一種令她頭暈目眩的姿勢飛到了一個蜂箱前。
“站住!不許動!你是誰?我怎么不認識?”蜂箱入口的兩邊,各站著一只威風凜凜、身材狀碩的蜜蜂。它們攔住可心,大聲喝問。
“這位是母后請來的客人,是蜜寶兒的救命恩人。”蜜甜兒忙上前介紹。
“哎呀,失敬失敬!”兩只蜜蜂忙作出“請進”的姿勢。
蜜甜兒和蜜寶兒拉著可心進入了龐大的蜂箱。
一進蜂箱,可心就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氣。這氣味混合了很多種水果和花朵的味道,特別美妙。
“啊,真好聞!”可心用力吸著鼻子,陶醉地說。
在可心看來,蜂箱簡直就是一座迷宮,蜜甜兒和蜜寶兒帶著她左拐右拐,轉得她有些暈。每到一處,在各自崗位上忙碌的蜜蜂都會親熱地和她們打招呼。
“這里是花粉屋,所有采來的花粉都堆放在這里;那邊是釀蜜間,人們吃的蜂蜜都是在那里生產的。”蜜寶兒熱心地介紹著。
很快,她們來到了一處由無數個小白格子組成的地方。蜜寶兒興奮地說:“這里是嬰兒房,我們都是在這里被養大的。”
可心走上前去,透過一個小窗戶向里看。只見里面有一個胖乎乎的像米粒一樣的蜂寶寶,正閉著眼睛睡覺。“它們好可愛啊!”可心感嘆道。
這時,蜂寶寶們吃飯的時間到了,一群保姆蜂來給蜂寶寶們喂食黃色的液體。醒來的小寶寶都把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個個吃得可香了。
“我們小時候都吃過這個,你也嘗嘗吧。”蜜寶兒對可心說。可心吃了一大口,皺起眉頭說:“這味道可真不怎么樣,酸酸的,還有點臭。”
“這是蜂王漿,雖然味道不怎么樣,但營養價值特別高,是非常珍貴的補品。”蜜甜兒笑著說。
“母后來了——”有蜜蜂大聲喊道。嬰兒房里立刻安靜下來,只見許多蜜蜂簇擁著蜂后過來了。
“這位就是我們尊貴的客人嗎?”蜂后問蜜寶兒。它的聲音特別動聽,就像一縷和煦的春風,讓可心感到無比溫暖和親切。
可心畢恭畢敬地上前鞠躬說:“尊貴的蜂后,受到您的邀請,我深感榮幸。”
“謝謝你救了我的蜜寶兒,我特別感激呢!”蜂后微笑著說。
“那都是我應該做的。”可心謙恭地回答。
蜂后囑咐蜜甜兒照顧好可心,說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匆匆離開了。
五
“馬蜂又來進攻了!母后命我們立刻集合迎戰!”遠處傳來焦急的喊聲。
“蜜寶兒,你快帶可心從后門走,我要去迎敵了!”蜜甜兒說。
“我也要去,我長大了!”蜜寶兒挺起小小的胸脯說。
“蜜寶兒,聽話!你的任務是照顧好我們的貴客。”
蜜甜兒說完,沖可心笑了笑,又拍了拍蜜寶兒的小腦袋,飛走了。
“快走!馬蜂兇惡極了,總是偷襲我們,搶奪我們的蜂蜜和蜂王漿。”蜜寶兒拉著可心向另一個方向飛去。
可心和蜜寶兒飛到半空中,回望蜂箱,看到很多蜜蜂圍著幾只馬蜂正在廝殺,喊聲震天。
自從那天離開蜂箱,可心好幾天都沒有見到蜜寶兒和蜜甜兒了。她很想念它們,也有些擔心它們。
這天,可心背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聽到一陣熟悉的“嗡嗡”聲。
“蜜寶兒!我好想你啊!”可心攤開手掌,讓飛到自己面前的小蜜蜂停在上面,“蜜甜兒呢?它還好吧?”
蜜寶兒癟了癟嘴巴,突然哭起來:“蜜甜兒姐姐它……它被馬蜂咬死了!嗚嗚嗚!”
原來,那天蜜寶兒送可心回家,返回蜂箱后,就發現蜜甜兒姐姐死了。母后說,蜜甜兒很勇敢,是個英雄!
可心想起蜜甜兒溫和、羞澀的神情,心里一陣發酸,眼淚掉了下來。
蜜寶兒止住哭泣,沉默了片刻,低聲說:“我是來跟你告別的。明天我們就要離開了。母后說,養蜂人會帶我們去花兒開得更多更美的地方。”
“你們要走了?那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再見面?”可心忙問。
“不知道……但是,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從今天起,我正式成為一只工蜂了!”蜜寶兒自豪地說。
“你一定會成為一只最出色的工蜂!”
蜜寶兒飛到空中,跳了一支非常精彩的采蜜舞,然后向可心揮揮手,向遠方飛去。
“再見了,親愛的蜜寶兒!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再見……”可心向著蜜寶兒小小的身影揮手大喊,眼淚又一次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