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戰役的難與奇

王月朗

1949年4月24日渡江戰役勝利結束，解放軍第二、第三野戰軍百萬雄師渡過長江，以排山倒海之勢，十天之內相繼解放南京、杭州、蘇州，然后對上海形成了陸上包圍態勢。我父親王德時任第三野戰軍參謀處長，在陳毅、粟裕、張震直接領導下工作。父親帶領的參謀處為首長提供了詳細的戰役信息和多種作戰參考方案，并將最后的戰役決策，迅速準確地下達部隊，變成作戰行動。

解放上海的戰役是由陳毅、粟裕率領的第三野戰軍，集中兩個兵團十個軍和特種兵縱隊共40萬人，對蔣介石、湯恩伯指揮的國民黨陸海空軍20多萬人發起的大城市攻堅戰。第二野戰軍部隊集結在浙贛線上，為戰略預備隊。當時毛主席曾提出三種解放大城市的方式：一是完全以武力打下來的天津方式，二是和平接管的北平形式，三是接受改編的綏遠模式。而中央解放上海的指導思想，是既要爭取和平解放，又要準備武力解決。如武力解決，既要殲滅敵人，又要力求保存市區的完整，以便在解放后能迅速恢復生產，支援全國解放，也為即將誕生的社會主義新中國奠定重要的經濟基礎。要想辦法把敵人消滅在市區外圍，無疑增加了戰役的難度。陳毅司令員形象地比喻這一仗是“瓷器店里打老鼠”。這是上海戰役的難點。

粟裕副司令員上報的“迫敵于蘇州河北同我交戰”的作戰方案，得到中央軍委的批準。三野確定了以吳淞口為目標，由宋時輪、郭化若帶領第九兵團，葉飛、韋國清指揮第十兵團，從浦東、浦西兩翼迂回箝擊的作戰部署，目的一是力求切斷敵人從海上逃跑的通道，二是迫使市區敵人集中于郊外并殲滅之。戰役從5月12日發起，外圍作戰開始進展很快，但有的部隊對上海守敵的堅固筑城防御陣地仍采用野戰防御陣地的作戰方式，傷亡很大，進展卻遲緩。5月15日總前委致電粟裕、張震，明確告知前線指揮員，攻滬作戰不要性急，應立于主動地位，作充分準備，大量用炸藥，配合炮兵、坑道作業，攻克鋼筋水泥碉堡群構成的工事。參謀處結合實際，下達了采用小部隊近迫土工作業，在炮兵支援和工兵爆破協同下，分割包圍、逐次殲敵的戰術指示。前線部隊激戰十天，肅清了外圍守敵，攻克了昆山、嘉興、川沙、青浦、奉賢等地，殲俘敵軍兩萬余人，完成了對市區的包圍。

國民黨軍在市區的守敵利用黃浦江兩岸狹仄地形及4千多個鋼筋水泥碉堡據點，構成多層環形陣地堅守；同時以市區高大建筑為支撐點，組織陸海空聯合防御，作最后的抵抗。總前委得知接管市區準備工作已就緒，于5月20日批復了粟裕總攻上海市區的作戰部署，21日，參謀處下達總攻淞滬守敵的作戰命令。

為迅速消滅敵人，部隊從蘇州河南北、浦江兩側對守敵展開四面進攻。主要戰斗在吳淞口兩側的大場、月浦、寶山，以及劉行、高橋等地區展開。5月22日，湯恩伯看到守城無望、敗局已定，帶4萬殘敵開始登艦撤逃。5月25日，我軍發起最后肅清殘敵的戰斗，27日解放了上海市區，6月2日解放了崇明島。

在炮火連天、硝煙彌漫的城市攻堅戰中，上海市電燈依然通明，電話依然暢通，煤氣、自來水依然供應，公共交通依然運行不斷，這是怎樣做到的呢？

我軍在解放上海市區的戰斗中，只用小型炸藥包、爆破筒、沖鋒槍、手榴彈和鐵鍬，指戰員們不分白天黑夜，不怕犧牲，一邊英勇作戰，一邊挖戰壕，在上海地下黨組織和上海人民的大力協助下，不僅解放了上海，還保留住外灘、豫園等318處歷史文化建筑。上海城市沒有遭到大的毀壞，完整地回到了人民手中。

上海戰役共殲敵15萬3千余人。在戰斗中，有7764人英勇犧牲。他們中有身經百戰的指戰員，有一路跟隨部隊南征北戰的支前民工，還有期盼上海早日解放、奮勇助戰的地下黨成員。在戰役發起之前，上海地下黨組織曾派人送出一份敵軍防御工事部署圖，參謀處當即復印，下發部隊，對我軍現場偵察和研究改進打碉堡群的戰術，發揮了重要作用。

同時，地下黨成員機智勇敢，里應外合，領導上海工人和學生進行護廠、護校、反搬遷、反破壞的斗爭。他們提出“機器是工人的命根子”、“保住工廠就是保住飯碗”等口號，得到廣大工人的熱烈響應。江南造船廠組織了上千人的護廠隊，工人們用各種辦法來留住船只，抵制破壞，使很多重要生產設備保存下來。地下黨還組織成立了6萬多人的人民保安隊和4萬多人的宣傳、救護隊，直接配合解放軍的作戰行動，在戰斗中軍民密切配合，發揮政治攻勢和政策威力，加速了戰斗進程。國民黨淞滬警備區副司令兼51軍軍長劉昌義于5月25日率領4萬多人投誠；國民黨230師副師長許照同主動找到復旦大學蔣子英教授，要求帶他到陳毅住地接洽駐楊樹浦發電廠、閘北發電廠兩處國民黨軍8千多人投降事宜，完好地保證了發電設備的正常運轉；原上海代理市長趙祖康主動保護了市政的重要檔案資料，并向軍管會提供城市各方面的情況，對接管上海市政府起到了重要作用；資源委員會近千個生產單位，3萬多職員，60多萬工人和大批高級知識分子、技術人員，以及各種設備、檔案，全部完好，保留了下來。地下黨成員冒著危險，積極爭取原國民黨上海市監獄的監獄長，保護了50多名共產黨員和一些群眾的生命安全，并爭取到原國民黨上海市警察局代理局長陸大公的合作，對1萬余名警察重新甄別錄用，對協助城市軍管維持社會秩序起到很大作用。地下黨組織還及時對幫會頭子杜月笙、黃金榮發出警告，要求他們遵守法令，約束門徒，使解放后的上海迅速恢復了生產、生活和社會秩序。

上海戰役，是一場靠軍民合作取得軍政全勝的戰役。

（編輯 于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