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練習（組章）

拾谷雨

在城市，率先燃燒的是一只手臂，微弱的旋律像交響樂，擊鑿著挺立的方形建筑。

早晨即將消失，云試圖再次變形，時間困在它的失敗里。

人行天橋在磨損中凝望著一旁的觀賞植物，它收集的腳印，有些已經失去了主人。

那曾經存在的缺席，被重復，被宛如故人般的寂靜裹挾。

一個女孩子對著鏡子跳舞，你對著鏡子笑，詞語裂開，像摔跤。

1

船在水邊。

鳥在樹上。

我的眼睛碰到你的眼睛。

劃出很遠——

兩塊孿生的石頭，讓你看到秋日的晚霞穿過窄小的縫隙，照著清冽的溪流。你仿佛看到王維，拖著緩慢的步履，搖晃著喝酒，像一個生動的符號，勾勒出古往今來的明月的塵埃，原諒他的老淚縱橫吧，他也曾見過這晚霞的寂寥。

2

我在等謎語散開。

圍繞著你發出陣陣花香——

回憶就像你穿過花園狹小的甬道，卵石給你觸覺，有一種痛感在喪失中被緩慢修繕，羽毛般的疼痛，輕盈地遞給你最真摯的問候，然后你聞到那越來越濃郁的香味，像暗中生長的謎語，多么沒有意義，多么迷人！

3

一只腳印。

困在你的咒語里——

田野上，未被焚盡的荒草叢中探出星點般的新綠，鳥類在里面發現的一粒種子，使你更靠近生命嗎？

危險的提問亦是存在的。

鳥類試圖捕食它們，一只鞋子里的水滴。

4

直到她帶走我。

空枝和鳥跡。

這烏有的身子——

越來越鮮明的季節的顏料散落一地，懶人們帶著感性的甜蜜打鼾，拂曉時的黑夜緊握著她柔美的背，此刻的鳥鳴有多真實，此刻的孤獨就有多紛繁。

當雨季慢慢退去，近岸的石頭在晚陽的光暈下打著盹，直到夜的碎片將四周包裹。

不愿醒來的石頭，它們的脈搏像河流的呼吸，寂靜地燃燒。

像一個夢被種在石頭周圍，影子開始蔓延，樹的影子，鳥的影子，群山的影子，涌向寬闊的河岸。

你凝望著，如同被河水質詢，沒有聲音，但語言流轉著，沙礫在書寫。

在不變的夜晚里，你臨近的地方才是開始。

一開始只是一種記憶，更高的、逝者的臉，照在星星斷裂的琴弦上。

變奏、聆聽，耳朵的曠野勾勒出傍晚的感動。

婉轉、舒緩，音樂的手為你祈禱。

秋天終于接納你噙滿淚水的眼窩，時間的裂殼將它釋放。然后你滿懷平靜，等來一個白晝，又等來一個夜晚。

我們戴上面具，在夜里，成為夜的開端。距離是玫瑰喑啞的刺，扎傷你、旅人和流浪者。

然后你聽到有人說，夜晚是依靠不斷破碎來完成它的永恒性的。

沒有什么別的事物，誘惑就是那些你看見的，危險來自你所渴望的那個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