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德良
村里的社公叫隆安社,坐落在一棵老木棉樹下。
社公是方言。魯迅先生《社戲》里的“社”,原指土地神或土地廟,我們這里稱之為社公。
長灣塘不是塘,而是一畦長長的、月牙形的稻田。長灣塘的堤壩旁邊,有一棵高大的木棉樹。木棉樹是南方一種極其常見的樹木。可在我們村里,這棵木棉樹就顯得很不一般。它高大、挺拔,高數十米,樹身要幾個人才能合抱。早春到來,光禿禿的枝椏上,便開出一朵朵木棉花,如一只只火鳥在跳躍,也如一只只系著紅絲綢的小喇叭,吹響春天的歌。
這棵高大的木棉樹,是家鄉村子的標志樹。更主要的,是樹底下有一座社公。據我觀察,周邊村子的社公,大多都是設在榕樹底下的。為什么我們村的社公會設在一棵木棉樹下?也許,當初也是設在榕樹底下的,后來那棵榕樹被雷劈或蟲害,總之倒掉了,生長在其旁的木棉樹漸漸長高長大,便取代了它的位置。
木棉村肯定與木棉樹有關,但按照這樣的推理說來,木棉村絕不是因這棵木棉樹而得名。也許當年村邊或河岸,到處都長滿木棉樹,如同現今長滿竹子一樣。
大概祖先們在開村駐屯的時候,都要建立一座社公的。我不知道,我們村最初建立于哪一年,但應該早于道光七年吧!因為這社公的柱子上,雕刻有“道光七年眾村同立”的字樣。道光七年,即是公元1827年。無論是先建村再立社公,還是同時建立,木棉村已經有將近200年的歷史了。
聽六公說,我們這支黃姓人家,是從廣東搬遷而來的,有當年廳坻大門的一副對聯為證:“鶯遷自粵東,龍池祖德家聲遠;燕居于桂南,潯州宗枝世澤長。”這副對聯,不但讓我知道了從哪里來,還知道期盼向哪里發展。
六公還說,舊時北區每年都要舉行游神活動的。這游神活動(實際上就是廟會),一般要游三四天。最開始,就是從我們隆安社出發,沿著山腳的村莊,一路游過去,直到鄰村的都樂社才結束。所到之處,鑼鼓齊鳴,爆竹連天,真是一片喜慶、熱鬧的景象。

插圖:張皓宇
我沒有見過村里的游神活動,但我見過村里舞獅、拜社公的場景。那時,村里有一支舞獅隊。這支舞獅隊,除夕那天一早,就先給社公舞獅一場,然后到各家各戶去拜年。
我家與社公之間,是一畦長灣塘。這是村里最肥沃的田地,水源也充足。可就是這樣的田地,也不能使我們的童年豐衣足食,饑餓還是唱著主角,像幽靈一樣,在村子的各家各戶飄蕩。
好在社公坪上有一棵百子樹。百子樹的籽兒很多,酸酸的味道,想起便會流口水。還在籽兒發黃的時候,我們便去采摘了,怕成熟的時候,輪不到我們,一夜天光,鳥兒便會吃之殆盡。為了減輕那種酸味,我們有時會拿到社公里,用香火燒烤。
經常與我玩的是土哥和石弟兩兄弟。土哥的做食方法較多,用香火烤籽兒,就是他教我們的。他還常常將在沖坑里撈到的小魚,拿到社公用瓦片來燒烤,給我們分享。
除夕、冬至等重要的社日,拜廳坻、社公是必不可少的。捧上閹雞、燒酒到廳坻燒紙后,又到社公燒紙;或到社公燒紙后,再到廳坻燒紙。這些事情家里人就可以做。而結婚、孩子滿月掛燈要燒紙的時候,往往要請“專業”的人來幫忙。
十九婆,也就是土哥、石弟的母親,她在這方面特別精通,可謂是“專業”的人。她點上香燭后,說一堆的話,既吉利又順口,深得主人的喜歡。村里那些小伙結婚,都請她幫鋪床,出閣的姑娘也請她做指點。村里的大宗小事要拜社公了,都得請她去做主持。
她生得矮小,卻聰明。生產隊辦幼兒園,她是幼兒園的第一任老師。在水稻將成熟的時候,每年都去看雞。也就是看守長灣塘那畦稻田,不讓雞偷吃??措u貌似清閑,實是離不開半步的。你剛趕走這頭的,那頭的又來了。她認真負責,愛崗敬業,每天從早到晚拖著一條竹竿,從塘頭走到塘尾,又從塘尾走到塘頭。
一天中午,見她那么辛苦,我從灶門里捧來一碗粥水給她解渴。她很感動,一見母親的面,就不停地夸我懂事,有禮貌。
在兄妹當中,我生得最瘦小,胸脯突出,像雞胸,筋骨一條條的清晰可見。用父親的話來說,就是一條藤?!鞍?!你媽不給你吃嗎?都瘦成這樣了?!笔牌琶看我姷轿遥歼@樣說。那語氣,有痛惜,也有憐憫。不知是見我生得瘦小,還是給過她一碗粥水,總之,十九婆對我特別關照。她拜社公回來經過屋門前,總會叫一聲:“亞冠?!比缓蠼o我一小片發糕或兩只福壽餅。
我沒有經歷過戰爭,生長在和平年代,那種爆竹火藥的氣味,和酒肉的氣味一樣,是人間的煙火味,便成了我童年記憶最深的過年過節的味道。
木棉樹下是社公。母親常說:“村里社公家家拜,眾人阿姑無人待?!边@是一句古語,多少說出了世態炎涼。其實,凡事都有例外,八叔就是不拜社公的。
八叔沒有什么文化,生得高大,有一身死力氣,能將一只兩百斤的石碾舉起,在生產隊的地堂走一圈,供銷社曾想招他做籃球隊員,因他手笨腳拙而作罷。八叔后來當基干民兵,家里人因此都格外有精氣神。
長灣塘田邊,有一口水井。井深丈許,一條小路直通水井,石級砌到水井半中。村里人擔水時,便挽起褲腳,走進沒到腿肚的水中,用水桶底撥一下水面,便吸水噔噔地擔上來。八嬸覺得不衛生,又不能不到這里擔水。一次,在擔水時,由于水井邊太滑,她沒能將水桶吊上來,反而被水桶拖了下去。幸好,被我使?;貋淼母赣H看見,將她救了上來。
八叔只有一個兒子叫大粒。大粒高中畢業后,被保送去工農兵大學深造,后來當上了縣里的干部。
沒幾年,八叔便建起了一座平頂樓,還購買了一臺黑白電視機。這是村里的第一座平頂樓,也是第一臺電視機。雖然人緣不太好,可村里的人都爭著到他家的天井里觀看武俠片。他干脆把電視機搬到天井去,讓大家觀看。
一天,父親見八叔將牛拴在社公坪的百子樹下,撒滿牛屎牛尿,就說了他幾句不是。他說:“你有什么資格說我?老實說,別以為你們多子多女,我告訴你們,我一條銀包鐵勝過你一窩泥蛇!”
父親明白,八叔說的你們,也包括六公在內。八叔沒有什么文化,卻能說出這么一句話來,著實不簡單。大概他也會活學活用,因為村小學的伍校長就說過:“要相信科學,一把尿素,勝過一筐牛糞?!?/p>
從此以后,村里人不叫八叔的兒子大粒了,就直接叫他銀包鐵。
父親勤勞、虔誠,把打掃社公坪、鏟除雜草,給字體上漆當作自己的分內事。他老實巴交,在村里默默無聞,十分卑微,卻對拜社公,十分積極。
做夢也想不到,我也能考上大學。村里人很是羨慕,都說是我父親修陰積德的結果。于是,關于我以前的許多故事便被村民挖了出來。十九婆說:“亞冠掛燈的時候,我也去幫主持。雖然掛的不是頭盞頭,可他父親十分虔誠。不但早早去社公坪搭好燈棚,還一日幾次去添油,看見誰的燈滅了,他都要幫添上油的。而他的燈最旺,從正月初十到正月十五,那燈一刻也沒有熄滅過?!闭f得神乎其神。
我能考上大學,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不用多說的,我是我們村有史以來第二個考上大學的孩子。第一個是銀包鐵,銀包鐵靠他老子八叔的庇護得以保送,而我則是硬打硬靠自己考上的。壞事,就是學費令人發愁。母親為此狠狠地罵了父親沒本事。
我一年的學費要5000元,任憑母親怎樣罵,上綱上線到人格和命運,父親也束手無策。他最大的能耐,就是每天早出晚歸地飼弄田里的莊稼、過年過節打理好社公。罵過之后,我還是沒錢交學費。
母親只好去找八叔借錢,絕對不是因為父親救過八嬸的命,而是基于她們同一年嫁到村里結成的姐妹情,結果卻撞了一鼻子灰。
我在房間看書,母親進來說:“又不能讀書了,還看什么書?”我沒有說話,心里感到一陣酸楚。父親對社公的虔誠,并不能換來家庭的富有。多少次黃昏時分,我在社公邊的堤上徘徊。沒錢就不讀了,我做好了去廣東打工的準備。
傍晚,十九婆將她的生命錢悄悄地拿來了:“老妹,你拿去,讓孩子讀書再說?!?/p>
母親很矛盾,不敢去接十九婆的錢。母親知道,這錢是十九婆大兒子土哥用生命換來的。
土哥大我幾歲,我們小時候經常一起玩兒,去社公那里撿拾沒有燃過的爆竹,然后引爆拋到空中,或丟到江中炸魚。在我去讀高中之后,土哥當兵去了海南。不久,他的部隊便開往云南老山前線,不幸的是,他犧牲了。
土哥犧牲后,民政部門給他家里發了一筆撫恤金。
戰爭是恐怖的。這以后,我對一直感到似年味那么喜慶的爆竹味有了一種恐懼感。我不知道,十九婆在拿出這筆錢給我讀書時,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反正,我的眼淚流下來了。
大學畢業后,我被分配到廣西十萬大山的一所學校任教。路遠,交通不便,我很少回家。十九婆是我的恩人。每次回家,不是我去探她,就是她來看我。
參加工作后回家過年,我買了一輛自行車?;氐酱暹叺男∩痰陼r,正好遇到十九婆。于是,我二話沒說,便將她搭了回來。
剛回家放下東西,我還來不及去看望,十九婆就過來了。那時,我正在屋門前擺弄著那輛新買的自行車,搖搖車輪,那些鋼條在輪子的飛速轉動下像一塊銀餅,閃爍著耀眼的白光。
“亞冠,教了半年書,就賺得這輛自行車是不是?”八叔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我面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臉上的表情特別豐富,朗聲回應:“是的?!?/p>
十九婆沒有理他,母親也沒有理他。他看了看,沒再說什么,無趣地走開了。
緊接著,老李鬼來了:“我到你家不見你,就想你一定是來這兒的。十九婆,準備咯!”
對老李鬼,我的感情一直是疙疙瘩瘩的。小時候,一個月也難得吃上一次肉。一次,經過她的家門,我看到她一家正在廳里大塊地吃肉。我站在門外,直咽口水。我多么希望她能給我一小塊肉?。】墒?,她不動聲色地走出來,“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經老李鬼的提醒,十九婆這才記起,又要給人家去拜社公了。今天是老李鬼的孫子出月,她叫十九婆幫去拜社公。
母親說:“燒下紙罷了,自己做就可以了?!?/p>
老李鬼頭也不回地將此話拋向身后:“我就不懂做這事的?!?/p>
十九婆向我擠擠眼,說:“誰天生懂的?還是不懂好過懂,燒的香多,惹的鬼就多。亞冠,你說是不是?”
“我不懂的?!蔽艺f。
不一會兒,十九婆便出來了,擔著一個挑子,一頭是壽桃、閹雞、燒酒等供品,一頭是嬰兒的襁褓衣服,慢慢地走過我家門前的地堂兒,穿過竹林,穿過長灣塘,爬上堤壩,再走下去,便到了社公。
生活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我不用等十九婆回來,討發糕、餅干之類的食物了。擺弄完那輛新買的自行車,我還和母親在地堂兒上閑聊。當社公那邊傳來一陣爆竹聲之后,我就知道,十九婆主持拜社公的儀式結束了。
一會兒,十九婆和老李鬼一前一后地走回來。回到地堂兒上,十九婆笑著說:“亞冠,要發糕嗎?”
我想起了從前,她給我發糕或糖餅的情景。這是一種習慣的提問,我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倒是母親很羞澀地笑了笑:“他十九婆,你以為還是舊時嗎?”
古人說:“倉廩實而知禮節?!笨墒?,物質生活豐富起來,人們的精神生活卻變得貧乏了。過年過節,他們減去了許多儀式。時代變化之快,令村里人誰也沒有想到。西山的香火依然越來越旺,而村里的社公日漸冷落。城市化的進程,加速了鄉村的沒落,加上村民們大都外出,即使到了過年過節,拜社公的人也極少了。十九婆的心情難免失落。
父母過世后,我也很少回去了。長灣塘不再是稻田,已經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竹子。那口被父親洗凈過的水井,也塞滿了污水和各種垃圾,雖然井邊生長的荊棘已將其覆蓋,卻遮不住散發出來的臭味。兄弟們都在別處建起了新房。老屋門前的地堂兒,早已雜草叢生。偶爾有人從屋門前經過,也要彎下身子,側著腰,從屋檐街上穿過。屋檐街是用石灰石鋪就的,野草尚未撐破,只是上面爬滿了青苔。
我又想起了社公。過年過節時,妻子要燒紙了,就會對著天地說:“我們村里的社公叫隆安社。”先祖神不問你是哪里的,只要說出村里的社公名字就行了。
一棵木棉樹被風吹倒后,八嬸走了。她是在出圩回來的路上,被汽車輾死的。十九婆唏噓不已。她曾對我說:“我時常跟你媽說,我與你媽、八嬸是同一年嫁到木棉村的,三個女人,就她命最好。”可是,在人生下半場,八嬸過得并不好。兒子在城里當了官,本應該享福的時候,卻遭遇飛來橫禍。
也許是因這個變故吧,八叔在沒有多少人去拜社公之后,開始拜起了社公來。他想找十九婆幫做一下,十九婆卻說:“我老了,記不起怎么說了?!睙o奈之下,他只好自己去做。
八叔晚年的時候,在村里待不下去了。銀包鐵回來,要接他到城里居住。
銀包鐵是開著小車回來的。小車到村外的公路邊時,被村民用荊棘攔住了路口。
在村里集資修這條路時,石弟通知過銀包鐵,銀包鐵一毛不拔,還說:“你們村里修路,關我什么事?我的錢并沒有多到鋪出大路去?!?/p>
銀包鐵打電話叫石弟出來說情。他與石弟一家最親,起碼在五服之內。石弟說:“這路又不是我一個人修的,村里人不讓你開車回去,我也沒有辦法的?!?/p>
銀包鐵想打電話給鎮政府,又怕暴露自己的丑行,加之也不是很遠,便只好走著回家接八叔出來。上車后,他將頭伸出車窗外,惡狠狠地說:“木棉村,我屙尿也不會向你了!”
可是,沒過幾天,八叔又回來了。他說住不慣城里的生活,實際上是被兒媳趕出來的。村里人都沒有跟他來往的,他變得十分孤獨,往日的氣勢沒有了,見到誰都是頭低低的。
母親說:“平時不燒香,急時抱佛腳,那有什么用?”是的,做任何一件事,要有誠心去做,不要先考慮自己的得失。拜社公是不能帶著功利之心的,如果帶著功利心去做,十有八九是事與愿違。
往事越十年,家鄉有新篇。近年來,村中鄰舍有什么大宗小事,都喜歡把喜宴擺到鎮上或縣城的酒家。村里有人請我赴宴時,我就方便了許多,免去了舟車勞頓之苦。雖然好多年沒回村子了,可村里的某些人和某些事,不經意間,我會常常想起。
十九婆去世的時候,石弟邀請我回去做理事,我自覺義不容辭。近鄉情更怯,這種情感,大概古今都是相通的。每次回村,心都狂跳不已。不敢輕易問某個人,因為很可能,那個人說不在就不在了。
從石弟屋前的曬坪上看過去,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正在村邊徘徊。那不是銀包鐵嗎?以前村里有什么事他都不參與的,有人告訴他、請他也不回來,包括石弟娶媳婦。這次,十九婆去世,他怎么回來了?
銀包鐵也看見了我。一會兒,他穿過一些客人,徑直向我走來,臉上露出了從來沒有見過的寒磣的笑容:“亞冠,你還在十萬大山那邊嗎?”
多年前,當許多人都往城里跑的時候,我也去找過銀包鐵。那還是村小學的伍校長讓我去的。
我知道求人難,特別是我家與他家的關系,可為了能從十萬大山調回來,我還是去找他了。“大粒?!蔽医械?。他當即掛下了臉:“虧你也是做老師的,這乳名是你叫的嗎?”我只好改口說:“哦,黃局長?!?/p>
知道我的來意后,銀包鐵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我與你嘛,說親又不親,說親我們是同一個村,還同一個廳坻、一個社公;說不親,我們起碼超出了八代。我憑什么要幫你?這可是個原則性的問題。我不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再說,收你的錢又難,不收也難。當然,收不收錢,在別人眼里,都是收的?!?/p>
最后,他又說:“木棉村人死沒文化,除了去拜社公,還能干什么?多去外面走走,即使是遇到混蛋或流氓,也是一種見識呀!”
我沒說什么,因為我真的見識了從木棉村走出去的混蛋。
想起往日求他幫忙的事,我難免心生不滿,不愛搭理他。其實,我通過一些朋友的幫忙,早就調回縣城了。
他伸手進褲袋里,我以為他要給我分煙,便擺擺手:“我不抽煙的,也沒錢抽。”
此時,侄子悄悄走來拉開我,說:“別理他,他瘋了。”
侄子又對他說:“銀包鐵,去當你的局長啦,在這里干什么?”
銀包鐵昂頭一笑,無趣地走開了。
我問侄子:“銀包鐵怎么就瘋了呢?”
侄子說:“你以為他還是銀包鐵嗎?一條死蛇也不如。這個石弟可能清楚。銀包鐵被判坐牢了,如果不瘋,他能出來了嗎?”
十九婆享年93歲,在我們木棉村是為數不多的高壽老人。她走了,標志著木棉村傳承近200年拜社公的風俗徹底結束了。
料理完十九婆的后事,我又去看看那社公。長灣塘的田埂,已經被兩旁的竹林掩埋了,堤壩上也生滿了野草,那棵木棉樹下承載著多少村民夢想與希望的社公早已受到了冷落,那個社公坪已是一片荒蕪了。
樹有根,根深葉茂;水有源,源遠流長。村子就是我們共同的根和源。陸游在《春社》里說:“太平處處是優場,社日兒童喜欲狂。”太平盛世,又是社日將到,我想,一個不再拜社公的村子還能夠保留多久?沒有了村子,我們的鄉愁何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