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達明
黃永玉先生已經98歲了,依然筆耕不輟,佳作迭出。2021年下半年,作家出版社推出了其全新詩集《見笑集》,詩集中收錄了黃永玉1947至2021年間創作的150余首詩作,將他近一個世紀生命體驗和情感完整地呈現在讀者面前。
說起為什么要將詩集取名為《見笑集》時,黃永玉笑著說道:“我原先不知道清朝有一個人出了本《見笑集》。這是我想了兩天想出來的,見笑見笑。假客氣真客氣混在一起的,說好說歹就是這么一回事?!?/p>
實際上,黃永玉從13歲就開始創作詩歌,第一首詩寫于1937年秋天,他當時就讀于廈門集美學校。由于年幼想家,他便隨照片寄給弟弟黃永厚一首詩,以抒發思鄉之苦:“太陽剛起了光芒/在我的床上/引起我的思潮/我不愿再在人海中彷徨/只要回到我的故鄉鳳凰/同著我那/永厚、永前、永福、永光/過著頑皮的景象?!痹娋淇此浦赡郏瑓s展現了一個漂泊少年的真情告白。70多年后,黃永厚仍能流暢地背誦這首詩,每次背誦時都會淚流滿面。
雖然一生漂泊流離,一路艱難跋涉,但黃永玉始終對這個世界滿懷熱忱,從詩歌這種凝練的形式中得到慰藉。2021年夏天,他從舊紙堆里發現了這些詩稿,便戴著墨鏡坐在院子里興奮地邊抄邊讀,仿佛自己還是那個率性的少年。
曾有人問黃永玉:“您幾十年如一日總是精力充沛,有什么竅門嗎?”他呵呵一笑,說道:“哪有什么竅門,就是兩個字——勤奮。我每天工作八九個小時,有3件大事必須做完——上午用鋼筆在稿紙上寫文章,下午畫幾張畫,晚上讀書?!?/p>
還有人問黃永玉:“您每天這樣長時間工作,覺得辛苦嗎?”黃永玉說:“工作不辛苦,那還叫工作?其實玩也辛苦,比如打牌,又累又花時間。我不會打牌,也不喝酒,下棋也不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工作,我沒有把時間花費在別的東西上面?!?/p>
這人又問黃永玉:“要是給您放一天假,您想怎么玩?”這一問,讓黃永玉頓時來了精神,他說:“我有個年輕點的小朋友叫李輝,我跟他說,等我100歲的時候,你帶我到城里走一走,我想逛逛三聯書店。其實,這個年輕點的小朋友也不小了,已經退休,退休前是《人民日報》高級記者,我們倆的友誼已經跨越了40年?!?/p>
《見笑集》的責任編輯姬小琴問黃永玉:“這世界上是不是有些事就是永不饒恕,與時間過去多久并沒有關系?”
黃永玉說:“巴黎圣母院左邊不遠處的草地上,有一個很窄很窄的石階,往下走,底下是一個紀念館,紀念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被法西斯屠殺的幾十萬死者。阿拉貢代表性的句子在正頂上——‘可以原諒,不能忘記!對此,我有不同意見——不可忘記,不可原諒。
“懲罰是一回事,報仇是一回事。尤其是我本身沒有力量,報什么仇?所以我一輩子說愛、憐憫、感恩。我憐憫欺負我的人,憐憫那些殘暴無知的人。憐憫是因為不能反抗,要是能反抗,我可以揍他。世界上這么多殘暴無知的人在欺負人,講道理他聽不懂。那怎么辦呢?回家看書,工作。”
姬小琴還問道:“您是不是很不喜歡被稱為‘大師?”
黃永玉說:“你是不是大師,你自己問自己。你要清楚什么叫大師,人家喜歡你,稱你大師,你就真以為是的話,那大師有什么價值?我在《假如我活到一百歲》那首詩里說——我和我自己混得太久,我還是覺得做我自己好。”751ED905-B8B2-4E3F-89D3-75D727EA372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