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雨 從靈至鈍 逆向而行

角色：陸珊珊《陽臺上》

《陽臺上》經典片段

電影借助張英雄的視角，守在陸珊珊必經的路口，陳舊的游樂園設施一圈圈百無聊賴地旋轉著，與陸珊珊生命中漫長的“童年”遙相呼應。不久，穿著白色帆布鞋，走路略有些僵直的陸珊珊出現了，她低著頭，專心地品嘗著手里的煎餅，“陸珊珊？”聽到自己的名字，她先是一怔，條件反射樣地緩緩回身，目光里空無一物，“儂還好伐？”她顯然不能理解面前這個男孩吐露的這句濃縮了曖昧與思念的問候，她困惑地看著他，繼續(xù)撕咬手中的煎餅，男孩試圖向她靠近，她做蜷縮狀回過身去，當那雙手嘗試與她接觸時，她如受驚的小動物般舉起雙手，嚇掉了口中的食物。最終，陸珊珊的稚氣與愚鈍，令張英雄從對她的幻想中蘇醒，為她轉動旋轉車后，轉身離開。

保持安靜、收斂表情、動作遲緩，片尾這場1分30秒的極簡相遇戲，讓觀眾在古靈精怪、臺詞密集、元氣十足外，看到了一個十分不“周冬雨”的周冬雨。短短1分30秒，凝聚著陸珊珊與張英雄故事的開始、高潮及結束，也見證了演員周冬雨以最短時間、最小幅度輕巧地完成對低智少女陸珊珊的細膩刻畫，混沌但不失純潔，遲緩卻心思澄明。當尾隨停止，她轉過身去，安靜地“說服”少年走出了粉色的幻夢。

嘗試低智少女 挑戰(zhàn)不發(fā)一言

2018年初，電影《陽臺上》放出第一張“冬雨版”海報，青灰色的街道上，身形單薄的周冬雨短發(fā)齊耳，身著白色連衣裙，撐一把透明的傘走在毫無雨水的路面上。這張介于少女與兒童之間的單薄背影，引發(fā)了觀眾對周冬雨在這部文藝片中新身份的無限遐想。

事實也的確如此，《陽臺上》的“她”不同于2018年前銀幕上的任何一個“她”，甚至與此前令觀眾印象深刻的周冬雨式形象構成了某種極端的反差。2010年，處女作《山楂樹之戀》中的靜秋是質樸而堅強的，獲獎之作《七月與安生》中的安生是不羈而早熟的，大賣電影《喜歡你》中的勝男是靈動而專注的，而這里的陸珊珊，仿佛主動選擇關閉感官后的周冬雨，她摒棄了此前擅長抖落的各種角度的靈性，重新啟動為遲鈍的、茫然的、晚熟的、殘缺的少女，在這里，她沒有轟轟烈烈的青春故事，只有因為低智而不得已永遠停留的童年。

“總得有人來記錄時代里的小人物身上發(fā)生了什么。”導演張猛曾這樣回應拍攝《陽臺上》的初衷，而恰是這個生活在南方某單親家庭極易被忽略的邊緣人物，引起了周冬雨反向挑戰(zhàn)的強烈興趣。張猛回憶，最初她表示檔期沖突可能沒有時間，但“后來她問是什么角色，我說沒臺詞，她說沒臺詞我能演。”周冬雨與陸珊珊的碰撞，就此一拍即合，“在她身上，能找到一種不一樣的東西。”走入片場的張猛導演對周冬雨的煥然一新表示滿意。

關閉聯想 沉浸模仿

《陽臺上》之前，周冬雨扮演過形形色色的少女，田野間、小城里、都市中，自信的、自卑的、敏感的、大條的、話密的、寡言的，迥異的角色性格來源于生活，似乎總能在自己人生的不同時段中找到對應的相似性。比如剛過去不久的那部頗受市場歡迎的《喜歡你》，中二美食家勝男身上即雜糅了不少她放飛自我的個性表達。相比較而言，少女“陸珊珊”沒有給周冬雨提供任何現實的土壤，于她而言這個角色是陌生而難以關聯的，但或許也正因如此，她這回才想純粹雙腳離地地試一試。

進入角色的首要任務，是攻克全片貫穿始終、表演頻率最高的常規(guī)動作——“走路”。最初憑借自己的理解，周冬雨曾試走了一段，導演叫停后表示，“冬雨，正常一點。”對一個智力十歲以里的少女而言，她的“正常”步伐究竟是怎樣的？周冬雨發(fā)現這一課不再能夠通過想象或聯想解決。于是，她尋找到了學習表演之初，更基礎、實用的方法，即關閉自我、純粹模仿，“演員的表演就是高級的模仿。對這個角色迷茫的時候，我就看（相關的）紀錄片，就跟洗澡似的，早晚各一次，然后每條開始的時候也要看。”放下手機，她立即進入鏡頭，在一次次的重復與細膩調整中，終于與“周冬雨”離得越來越遠，與陸珊珊靠得越來越近，“人家不是說二十多天養(yǎng)成一個習慣，演完發(fā)現，我都忘了我以前是怎么走路了。”

這部全程用膠片攝制的文藝片，不僅令周冬雨沉浸其中，忘記了自己常規(guī)的步伐，更給予了她首次擔當出品人的勇氣。觀影團現場，當她被問到擔不擔心這部片虧錢的問題時，周冬雨爽快地回答：“其實我也是有一點點夢想的演員，這件事真的沒有想那么多。膠片電影越來越少，我特別喜歡膠片的質感，就想為它做點事情。”

松動標簽 多元嘗試

2019年，這部別具一格的文藝片《陽臺上》票房一如人們預期的那樣，并不理想，它不敵風靡一時的愛情類型片《喜歡你》與《七月與安生》，在大眾內心掀起討喜的波瀾。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場發(fā)生在南方某個夏天的私密往事，卻如光影深處伸出的一只溫柔之手，輕輕地為周冬雨松了松曾經如影隨形的那些標簽：少女、鬼馬、靈動、甜美，這些可以是她，但從今以后，不等同于她。

《陽臺上》是周冬雨破局的第一站，隨后，她繼續(xù)有意識地探索著不同風格，嘗試進一步打開不同面的自我，2019年罪案片《少年的你》中她嘗試壓抑內心的火焰，待上映的懸疑片《平原上的火焰》里，她又是與出租車殺人案冥冥關聯的青梅竹馬，隨后還有與張藝謀導演再度合作的動作片《堅如磐石》，與忻鈺坤導演合作的《熱搜》等即將與觀眾見面，類型多元。

拍攝《陽臺上》間隙，現場導演王添麒曾對她說過不少人想說的那句話，“冬雨，你一定要成為一個表演藝術者，不要成為什么鮮肉、網紅之類的，不適合你，浪費了。”周冬雨則用后來步履不停的變化，打消了喜愛她的人內心的這份擔憂。（文 Psyc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