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聯盟》 史上最大的超英“爛攤子”

換導內幕：華納vs迪士尼，DC vs 漫威，前者過度追求商業最大化，使得導演扎克·施奈德“轉型”失敗，最后心力憔悴地離開

換導啟示：堅持風格，跟風要不得，既然勝在“暗黑走心，觸及人性”，何苦強求“光明偉岸，闔家歡樂”？

風起——

心灰意冷地離開

故事要從2016年說起——《蝙蝠俠大戰超人》的失利，改變了整個DC宇宙（下面簡稱DCEU）的格局。在此之前，憑借《300》《守望者》等連環炮，扎克·施奈德已然成為DC的“王牌導演”，他原本要執導包括《超人：鋼鐵之軀》《蝙蝠俠大戰超人》《正義聯盟》等在內的5部DC電影。在當時，口碑出眾的“扎導”擁有與克里斯托弗·諾蘭同等的創作自由度，他可以直接向華納高層格雷格·希爾弗曼（2013年升任華納兄弟主席）匯報，而后者對扎導也采取“放任自由”的態度——連劇本都可以不看就直接上馬拍攝。這種放任姿態推動了《鋼鐵之軀》的成功，但在《蝙蝠俠大戰超人》面前卻卡殼，甚至索性直接“掉了線”。電影口碑兩極，票房不符預期，尤其是整體黑暗的色調，緩慢的節奏和缺乏幽默感的劇情，這一切讓華納一些高層感到擔憂，因為該片與“老對頭”漫威那種節奏明快、畫面光鮮的超級英雄電影大相徑庭——而市場明顯傾向于后者，如此更顯得DC受眾相對狹窄。所以，在《蝙超》之后，諸多高管接連向希爾弗曼進言：要慎重考慮下DC電影未來的發展，限制扎克·施奈德的創作自由;DC粉絲也開始不滿，甚至聯名請愿“扎克·施奈德退出DC宇宙”，并放言“希望他不會再執導DC任何一部電影”——不過，造化弄人，或許DC粉也沒有料到，有朝一日他們也會拉著大橫幅，無比期盼扎克·施奈德的“回歸”。

話說回來，格雷格·希爾弗曼并沒有將扎克·施奈德從《正義聯盟》項目里開除，在他看來，一方面臨陣換帥乃兵家大忌，預算還是個問題;另一方面，扎導背后也有人，讓他主持大局的是希曼的頂頭上司——華納兄弟總裁凱文·辻原的決策。最終，扎導保留了導演職位，但華納兄弟也推行了一項新的政策——因為在2016年5月，DC影業正式掛牌成立。而在差不多“塵埃既定”的關口才成立跟漫威影業對標的DC影業，這項過于遲滯的戰略決策顯然沒有為華納換取什么好處。不過當時的華納還是“大刀闊斧”地參與DC項目的創作中，由兩位DC大佬親自負責電影開發，其一是DC主席喬恩·博格，其二是DC總裁兼首席創意官杰夫·瓊斯，順便說一下，他也是DC最強編劇之一，《蝙蝠俠：一號地球》《無限危機》《新52》皆是由他創作，而兩位大佬的主要工作，就是對扎克·施奈德進行監督，并且重新制定DCEU的路線。在新策略下，DCEU電影的路線可以概括為“充滿希望和樂觀”，此舉直接影響到兩部電影：《自殺小隊》和《正義聯盟》。尤其是后者，此時距離開拍還有一個月時間，劇本發生重大調整，原本編劇“椰子哥”大衛·S·高耶的內容被完全舍棄，扎導和憑借《逃離德黑蘭》名聲大噪的克里斯·特里奧熬夜修改劇本，目的就是要使《正義聯盟》變得“更輕松有趣”。

在這樣的環境下，《正義聯盟》開拍了。當時飾演“老管家”阿爾弗雷德的著名影星杰瑞米·艾恩斯在接受采訪時表示：相對于《蝙超》，《正聯》的故事情節也“太簡單了”。當時被當做是“老戲骨”的“高標準”，沒想到一語成讖。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在此時出現。2017年3月，扎克·施奈德的女兒奧特姆（Autumn）自殺，年僅20歲。最初她的死訊對外保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這件事，《正聯》的拍攝工作也曾暫停了兩周，以便讓施奈德夫妻來處理這起突發悲劇。而這件讓人心碎的悲劇使扎導徹底陷入愁云慘霧，無力再繼續與華納兄弟“周旋”，以爭取更多的創作主導權——這件事本身就“無腦且無趣”。隨著女兒的離世，扎導選擇主動離開，回家陪伴親人共度磨難。同時，身為影片制作人的扎導妻子黛博拉·施奈德也決定退出電影。《正聯》此番徹底“群龍無首”。

據扎導回憶，當時那版已完成90%、被認為“無法觀看”的粗剪版，只需再追加300-400萬美元就可以制作完成。最終，《正義聯盟》的收尾工作被華納交到了曾執導過《復仇者聯盟》前兩部的喬斯·韋登手中。華納拿出了2500萬美元，支持喬斯·韋登重拍了幾乎3/4的原片。這一切使得《正義聯盟》的成本超過3億美元，是當時耗資最大的超級英雄電影。但縱使“復聯盛世締造者”喬斯·韋登也對這部剪不清理還亂的“龐然大物”束手無策，于是，在嘈雜紛亂的各界聲響中，“尾燈”（喬斯·韋登戲稱）版《正義聯盟》于2017年11月份上映。而流水線式的敘事手法、違和感重重的笑料、超人秒殺反派荒原狼的離譜設定，都讓多數觀眾不知所云，只能為影片送上一字評價：爛。谷底的口碑直接影響票房的敗北，經此一役，華納的虧損達到6000萬美金。“正義聯盟”徹底解散，DCEU不復存在。

浪涌——

華納“獨裁”的步步錯、盤盤輸

其實，《正義聯盟》的換導，以及之后影片的失利，不可不謂華納整體的“戰略”失誤：在漫威宇宙一路旗開得勝邁入第二階段的同時，DC拓展宇宙還處于一片混亂當中。縱使DCEU雖也問世了《神奇女俠》《海王》等高分高票房之作，但《蝙超》《自殺小隊》等都走向了失敗，《正聯》更是將整個DCEU拖向了萬劫不復。同為美國漫畫業的巨頭，DC與漫威的電影路天差地別，以及《正聯》換導背后的“大失敗”，都要歸咎于DC背后的華納。《正義聯盟》曲折的創作過程，只是華納強勢干預DCEU宇宙的一個縮影。將時間線劃分為DC影業成立前后來看，影業成立前，DC電影業務在華納內部相當于工作室般的存在，華納團隊對這個工作室及DC電影發展的核心戰略擁有絕對決策權，如將DC旗下哪些角色搬上銀幕、如一部作品是拍攝續集還是開啟全新系列等。此外，如克里斯托弗·諾蘭、扎克·施奈德等導演也是由華納親自敲定。作為DC的東家，華納擁有決策權無可厚非，壞就壞在DC漫畫的話語權降低后，擁有絕對決策權的華納走上了“獨裁之路”及極端的市場導向之路。如布萊恩·辛格的《超人歸來》表現不盡如人意后，華納便暫歇續集計劃轉身開啟新系列《超人：鋼鐵之軀》，《綠燈俠》重大票房失利后，華納甚至直接叫停了DC宇宙計劃，后又在哈利·波特系列“退役”后任性重啟DC宇宙。

華納這種“外行”直接拍板、反復橫跳、走走停停的宇宙開發，直接導致DC的每一部電影、甚至是每一個系列都是典型的“各干各的”，DC宇宙的時間線與故事線也嚴重混亂。此外，華納不斷更換不同類型的導演，整個DC宇宙的風格協調性也無從談起。簡言之，華納在DC電影的開發上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即便是2016年，華納成立DC影業，這種情況也沒有好轉——華納期望以此舉糾正DC電影的路線，仿效凱文·費奇管理漫威影業的方式，但是歸根結底的問題依然沒有解決——凱文·費奇可以直接向迪士尼CEO放話“不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那就辭職不干了”，然而DC電影的主導權卻依然在華納手中。《正義聯盟》拍攝時期，DC主席喬恩·博格因不滿扎克·施奈德的粗剪版，再次對華納提出撤換導演的要求，雖然華納CEO凱文·辻原力保扎克·施奈德繼續留任執導，但華納高層的意思很明確：影片不能按照扎克·施奈德原有的暗黑風格和長度拍攝、上映，為此，杰夫·瓊斯和喬恩·博格甚至輪番在片場盯梢扎克·施奈德的創作，以確保《正義聯盟》成片符合華納要求。即使漫威總裁凱文·費奇也會因與導演在創作上產生分歧而更換導演，但這是為了服務漫威宇宙的統一性，而DC影業的制片人則服務于華納高層的意志，這種意志關乎商業回報，但卻忽視了DC宇宙本身。而華納強勢干預藝術創作的結果，迫使扎克·施奈德不得不周旋于自己的風格與上層想要的商業化創作上，后“灰心”離去，這種藝術與資本間的“互搏”，多少反映出院線版《正義聯盟》失敗的內因。

余波——

“扎導”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正義聯盟》電影版慘敗后，向來“不服輸”、視漫威為糞土的DC粉絲開始后悔了——他們此時無比思念曾經苦苦堅持自己創作風格的扎克·施奈德，所以，他們開始在推特、臉書等媒體發起了長達四年的#Release The Snyder Cut（放出扎克剪輯版）#影迷運動，刷滿了每一個華納及DC相關新聞的評論區。后期連蝙蝠俠飾演者本·阿弗萊克，神奇女俠飾演者蓋爾·加朵也加入了這場運動中。這場影迷與資本的對抗，最終由前者取得了勝利。華納掏出7000萬美金對扎克·施奈德手中的粗剪版進行補拍及后期制作，《扎克·施奈德版正義聯盟》如粉絲之愿問世。在HBO上線后，《扎克·施奈德版正義聯盟》交出爛番茄爆米花指數高達97%、IMDB均分8.9、MetaCritic均分8.9、豆瓣評分9.0的杰出成績。或許，如果沒有經歷更換導演的波折，那《正義聯盟》的全球票房及DCEU的路人緣也不會是今日這般。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在《扎克·施奈德版正義聯盟》上映之前，扎導幫助美國預防自殺基金會籌集了超過50萬美元的捐款，在女兒因為抑郁癥不幸離世后，他一直致力于推進相關公益。好萊塢影評人協會在籌款平臺上購買其相關商品，以幫助AFSP籌集到更多捐款。而重獲《正義聯盟》主導權的扎克·施奈德，沒有辜負女兒的最后期望，完成了屬于自己的作品。在影片片尾，字幕打出“獻給Autumn”，以此致意在天堂的女兒。從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沒有Autumn，就沒有因禍得福、好評如潮的《扎克·施奈德版正義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