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曼芳 唐逸紅
帕維爾·丘赫萊伊是俄羅斯的知名導演,他拍攝了眾多家喻戶曉的作品。其代表作品《小偷》自1997年上映以來,便深受觀眾喜愛,曾獲第54屆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提名)。影片講述了母親卡嘉帶著6歲的桑亞在火車上邂逅了一位英俊瀟灑的軍人托楊,二人墜入愛河。但隨著故事的推進,托揚的“人格面具”被揭露,卡嘉因“阿尼姆斯”作怪而離不開托揚,桑亞逐漸實現了“自性化”發展。本文旨在以榮格原型理論為基礎,深入分析電影中角色形象。
心理學是一個繁而雜的領域,很多人文和自然學科都與心理學息息相關。在電影《小偷》中,導演對原型理論的熟練運用,不僅使角色立體化,還讓角色的心理歷程透明化。原型理論是瑞士著名心理學家榮格的重要理論之一,原型是“人類原始經驗的集結?!睒s格十分看重這種集體深層心理的原始發生,把它在后世的呈現看成是一種“原型”的展開。他提出了一些在每個人的精神發展和社會適應中發揮特殊作用的原型,如人格面具、陰影、阿尼瑪和阿尼姆斯、自性。本文基于榮格的原型學說擬從托揚的人格面具,卡嘉的阿尼姆斯,桑亞的自性化發展三個方面入手,對電影中的主要角色進行解讀[1]。
一、托揚的人格面具
在榮格的理論中,人格面具是在社交過程中,人們為了維護自我形象所建立的。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格面具被認為是具有欺騙性的[2]。”因為它向外界展示的只是一個人精神中很少的部分。在電影《小偷》中,托揚是戴著人格面具的角色。他把自己偽裝成軍人,利用人民對軍人的信任四處行騙。除了服飾上的偽裝,他還有高大俊朗的外形,從容不迫的氣質。這些都讓他的人格面具更加可信。托揚正是用這幅面具成功地俘獲了卡嘉的芳心,在與卡嘉在一起之后,托揚又多了一個人格面具——父親,如女房東相信托揚時所說:“你是個父親,是軍人。”這便是托揚在電影的兩個人格面具:軍人、父親。如果說“軍人”這層面具是無情感的偽裝,那么“父親”這層面具因為卡嘉的緣故多少帶有感情溫度。當桑亞被小男孩們群毆,托揚毫不猶豫讓桑亞去修理那群小孩,這時他暫失“軍人”那層面具的氣度與冷靜,雖然身為小偷的托揚不應該做這種惹眼的舉動,但他為了桑亞做了。他痛打上門尋理的男子,把欺負桑亞的小男孩推到墻邊,在一群孩子的注視下,教桑亞怎么修理人。冷靜下來后,他把桑亞帶回房間,他想教訓桑亞一頓,但“父親”這一人格面具再次起作用,于是他換了一種方式。他用肌肉和文身激起桑亞對力量的向往,并告訴桑亞“這樣別人就會怕你,聽你的話。”托楊是一個戴著兩副正派人格面具的小偷,他的人格面具與自我是背道而馳的。在同等條件下,多數人的天性會被人格面具逐漸吞噬。這便是榮格所擔心的人格面具的隱患問題,“在這個面具背后,人的真正個性日漸萎縮,行將窒息[3]?!钡茱@然,這一點并沒有在托揚身上發生,原因在于“一個對內對外都很能適應的人,他的人格面具是一道必要而不失柔韌的護提,能保證他與外界的交往自然、穩定、輕松?!边@很符合托揚的性格特點。身為一個小偷,托揚習慣了居無定所的日子,所以他的適應能力很強。這讓托揚的人格面具并未影響他的心理健康,對人格面具熟練使用也讓托揚更具有吸引力。
二、卡嘉的阿尼姆斯
阿尼姆斯是女性心中的一種異性心象。每個女人心中的阿尼姆斯都不盡相同,當遇到與自己的阿尼姆斯相像的男性時,女性便會不由自主被吸引。電影中的卡嘉便是受阿尼姆斯的影響與托揚一見鐘情。他們迅速陷入熱戀,但這份愛情并沒有給卡嘉足夠安全感。每當敲門聲過于緊湊,她便開始緊張起來,說著“怎么了?我們一定會被趕走?!辈浑y看出,她和托揚不合法的關系讓她每日心驚膽顫。但更令卡嘉失望的是,托揚是個小偷,當她撞見托揚在屋里匆忙翻找貴重物品時,問道“你不是個軍人?”卡嘉癱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篩選值錢物件的托揚“我還以為,我們要一起生活。我愛你,而你……我為何這么命苦?”托揚冷漠回到“給我地址,我若坐牢好寫信給你?!笨螣o奈地回答“你明知我沒有地址?!本瓦@樣,因為無依無靠,卡嘉不得已繼續追隨托揚。托揚吩咐卡嘉去賣掉偷來的贓物,卡嘉對托揚比出嘲諷的手勢,托揚抬手便給了她一巴掌??芜@時才意識到,他們之間存在地位之差。榮格曾指出“女人也有男尊女卑的思想,這在很大程度上增強了阿尼姆斯的力量。”于是,卡嘉臣服了,并開始與托揚四處行騙,一次完美作案后,她坐在車廂上,瘋狂又病態地大笑,她笑自己與狼共舞、無法自拔,身為烈士遺孀的卡嘉竟愛上了一個卑劣的小偷。女性對阿尼姆斯的著魔主要表現為:“一個女人不可理喻地追隨一個冒險家或江湖騙子?!碑斂匆娡袚P被逮捕,她還試圖賄賂警察以求托揚免罪。最后,卡嘉帶著桑亞到了托揚收押的城市,等著托揚出獄,最終死于小產。對于女性的阿尼姆斯,榮格曾提到“面對阿尼姆斯,女性要克服的不是驕傲,而是缺乏自信以及對惰性沒有抵抗力[4]。”卡嘉對阿尼姆斯信賴和臣服致使她成為托揚的囚徒,也注定了她悲慘的結局。
三、桑亞的自性化發展
自性,是榮格分析心理學中的四大原型之一,即“心、性、或本性”。[5]依榮格所見:“自我是地球,自性是太陽,自性化就是等于是日心說?!盵6]可見自性化是自性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性化是指個人從意識表層到心靈內部的過程,“人一生的自性化歷程,首先面對的就是情結?!鼻榻Y通常是由“與個人經歷的創傷相關的意象和記憶所組成的”。綜上分析《小偷》中桑亞的自性化發展,其自性化的第一步便是“情結”被閹割。桑亞的兩大情結分別為:戀母、戀父。托揚的出現讓母親卡嘉忽略了桑亞,桑亞的“戀母”情結被迫中斷,當卡嘉和托揚甜蜜共舞時,桑亞努力地插進二人中間,但卻被母親送出門外。垂頭喪氣的桑亞在走廊看見了父親的幻影,這是桑亞的第二個情結——戀父,戀父情結對他幼年時期有很大的影響。從執拗地不認托揚,到背叛自己的生父,雖然桑亞認可的父親形象有了變化,但戀父情結一直存在。甚至在母親死后,桑亞仍等著托揚出獄。但“人要想實現自性化,必須有效地減少情結對人格整體發展的影響?!盵7]當青年桑亞終于再見托揚時,托揚挑釁地問:“那么,小朋友,你想怎樣?”這句話不僅扼殺了桑亞的戀父情結,還激起了桑亞心中隱藏許久的陰影,個體對陰影的察覺可以說對自性化發展十分重要。陰影的釋放便是桑亞自性化的第二步,在榮格看來,合理釋放陰影會使我們的人格更完善。當個體將人格與陰影完全整合后,“心靈中的各個部分恢復到自然秩序并和諧相處,這就是榮光人說的人的發展目標——自性。”這個過程就是自性化過程。電影中,導演將陰影的釋放影視化,一聲槍響托揚仰面倒下,桑亞將手槍扔進車廂毫無留戀地走了。夜晚的孤兒院,桑亞心中默念著“我決定重新開始。”他在床上靜靜地脫下衣物,后背上刺著與托揚相同的豹子文身,這是人格整合完畢的信號。桑亞戀母情節的閹割,戀父情結的幻滅,陰影的釋放,人格整合的完畢代表著自性化發展的階段性完成。
電影《小偷》榮獲多項國際大獎提名,這足以可見它受歡迎的程度。故事從列車上的一場浪漫邂逅開始,孤兒寡母有了依靠,漂泊的托揚感受到了家的溫暖。但隨著情節的不斷發展,電影卻以托揚入獄、卡嘉去世的悲劇收尾。影片的最后,桑亞成為了軍人,在撤離的火車上,桑亞看見過道上一個女人抱著孩子,他想了一會,轉過身,露出背上的刺青。雖然桑亞已經完成了自性化,但卡嘉與托揚仍在桑亞的生命中印下了深深的烙印。
參考文獻:
[1](瑞士)榮格(Jung,C.G)著,馮川,蘇克譯.心理學與文學[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7.
[2]胡經之.西方文藝理論名著教程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9.
[3](匈)約蘭德·雅各比著,陳瑛譯.榮格心理學[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8.
[4](瑞士)C.G.榮格著,高嵐.榮格文集:原型與原型意象[M].長春:長春出版社,2014.
[5]陳晴鈺.榮格分析心理學的女性主義解讀[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2.
[6]黃娟娟.論榮格分析心理學中人的自性化發展[J].社會心理科學,2015(30):11-14.
[7](美)戴維·羅森(David H.Rosen)著,申荷永譯.榮格之道整合之路[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
作者簡介:裴曼芳(1999-),女,漢族,黑龍江綏化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俄羅斯文學。唐逸紅(1968-),女,滿族,遼寧沈陽人,教授,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俄羅斯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