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登封天地中
——美國國會圖書館藏清《登封縣河圖》

◎ 常澤儒 席會東

美國國會圖書館藏有《登封縣河圖》一幅，該圖繪制時間在清雍正十二年（公元1734 年）至清乾隆四十四年（公元1779 年）之間，是一幅清代地方官府繪制的河南府登封縣境內水系分布圖。

《登封縣河圖》絹本彩繪，圖廓縱橫90×90 厘米，方位為上南下北、左東右西，以形象畫法繪注清代登封縣境內8 條河流及13 座山巒分布等自然地理和城鎮聚落，以及寺觀祠廟等人文地理景觀，并以墨書紅簽注明地名，屬典型官繪本輿圖。圖中描繪的河流主要是潁河及其5 條支流，每條河流最終歸宿均以紅簽墨書標注在一旁。圖中對山脈的描繪采用了中國古代山水畫中“披麻皴”技巧。此外，圖中還繪出了登封縣城及盧巖寺、中岳廟、嵩陽書院、會善寺、少林寺的大體位置，同時標注出“洛陽八關”之一轘轅關的所在之處，并以紅色點線的形式表現了縣境內主要交通道路。該圖在圖中東、西、南、北、東南方向，以紅簽墨書標注出登封縣與周圍鄰縣的道里距離，清楚地展現了登封縣“四至八到”情形。

地圖右上角附有《登封縣河圖總說》一篇，文中首先說明了登封縣的地貌特征為“地勢高阜，多系石崖”，隨后記錄了境內以潁河為主，包括潁河支流雙溪河、石淙河、焦河、少陽河、白洋河，以及流入洛陽境內的江左河、金河的基本情況，詳述了各條河流的發源地、河流長度、河面寬度及河水深度。圖說中最后說明“以上各河，岸高河低，并無堤埝溝渠，亦無官修民修工程，且兩岸俱系沙石鱗砌，堪資宣泄，不資灌溉”，點明了當時登封縣境內河流的河情水勢及其治理情況，表明八條河流并無人工堤埝、溝渠修筑，以自然狀態奔流于登封縣境內，由于河流兩岸多沙石堆積，因此難以用來灌溉。

登封縣位于中岳嵩山腳下，歷史悠久，夏朝有禹都陽城，西周有周公測影，春秋設邑，秦置縣。漢武帝游嵩山時設崇高縣，是為登封縣的前身。隋代改崇高縣為嵩陽縣，唐代武則天登嵩山，改元萬歲登封，改嵩陽縣為登封縣，陽城縣為告成縣，自此以后登封縣的名字一直延續至今。

除中岳嵩山外，淮河的一大支流潁河也發源于登封縣。《水經注》中記載潁水為三源齊發：“右水出陽乾山之潁谷，《春秋》潁考叔為其封人。其水東北流。中水導源少室通阜，東南流逕負黍亭東……亦或謂是水為?水，東與右水合。左水出少室南溪，東合潁水。”乾隆年間編修的《登封縣志》也記載有：“潁水出登封西陽乾山潁谷，是為右潁。右潁東流。中潁水東南流注入，一名?水。又東左潁水東南流注入。”可見在潁水源的問題上乾隆《登封縣志》同《水經注》的記載保持一致。但是，《登封縣河圖》中“潁水源”所在的“馬安山”明顯同《水經注》、乾隆《登封縣志》的記載不相符合，查閱乾隆《登封縣志》的記載，有這樣一段話：“大苦凡三峰，中峰端正，方廣而凹腦。東西兩峰，尖峭拱峙。自分水嶺北望，其狀如斯。若自偃師南望，中峰與東峰若駿馬交馳，而東峰又絕類馬鞍，遂名‘馬鞍山’。”從偃師縣向南看大苦山，其形狀類似馬鞍，因此被稱為“馬鞍山”，可知圖中所謂的“馬安山”其實為“馬鞍山”，結合縣志前面的描述可以知道馬鞍山就是大苦山。乾隆《登封縣志》中又有“潁谷皆在大苦山陽，知陽乾即大苦也”的描述，這樣一來便解釋了大苦山便是陽乾山，由此可見，《登封縣河圖》中的馬安山即為陽乾山，圖中的潁水源便是《水經注》中所記載的右潁。再經考證可以發現《登封縣河圖》中也描繪了第二處潁水源“中潁”的情形。根據乾隆《登封縣志》的記載：“按中潁今后河水。后河本名?澳村，水出當陽山前，即少室通阜也。”《登封縣河圖》中描繪有一條發源于當陽山的白洋河，其實就是中潁水，也叫后河。除右潁與中潁外，左潁在《登封縣河圖》中并無體現，實為一大缺憾。此外《登封縣河圖》中所描繪的“石蹤河”應為“石淙河”。因河兩岸石崖高聳，且多洞穴，水擊石響，淙淙有聲，故名“石淙河”。

《登封縣河圖》

乾隆《登封縣志》輿圖記中繪有一幅登封縣輿圖，同《登封縣河圖》描繪的范圍大致相當，如果將兩圖放在一起加以對比，能夠發現許多不同。兩者的相同之處在于其描繪的范圍相當，且對于潁河及其支流的情況都有所反映。不同之處首先是在方位選擇上，《登封縣河圖》為上南下北，而登封縣輿圖為上北下南。其次在精細程度上，《登封縣河圖》更為精細，每條支流都以紅簽墨書標注出河流名稱，而登封縣輿圖除了潁源、洧水、來需水和江左河有所體現外，其余河流均未標注名稱。相比之下，登封縣輿圖勝在內容豐富，《登封縣志》中記載的山川在圖中都有所體現。再者，在內容詳實程度上，《登封縣河圖》僅繪制出登封縣城及其周邊六處名勝，登封縣輿圖則繪制有一城九鎮，名剎古寺在圖中也有更多體現，這一點《登封縣河圖》遠不能及。最后，《登封縣河圖》以紅色點線形式直觀表現出登封縣的主要交通道路，而登封縣輿圖對于交通道路的描繪是沒有的。之所以造成這樣的差異，是由于《登封縣河圖》如圖名所言，主要描繪的是登封縣境內的河流情況，對于其他內容，比如鄉鎮和名剎古寺的描繪則能省盡省，只保留了為人熟知的名勝古跡，這樣也顯得地圖主題鮮明。而登封縣輿圖則是對《登封縣志》記載內容的圖形呈現，因此要素更多，應有盡有，又受限于圖幅大小，不會把每條河流、每座山峰的名稱都標記于圖上。

總而言之，《登封縣河圖》反映了清代登封縣境內的山川分布，其所附河圖總說對河流的記載也十分詳細，這讓觀者對于登封縣的河流情況有更加直觀的感受，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清代地圖的繪制風格與特點。相比于同時期的登封縣輿圖，《登封縣河圖》更加直觀，將山水畫的繪畫技巧融入地圖繪制中，也使得地圖看起來更加具有觀賞性和藝術性，因而具有文獻價值之外的文物價值和文化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