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羅：我最擅長的是需求極少

蔡武

最早知道梭羅的名字是因為詩人海子。1989年3月，海子在山海關臥軌自殺，身邊只攜帶了四本書，其中一本就是美國作家、哲學家梭羅于1854年出版的《瓦爾登湖》。海子一生只寫過兩首致敬的詩，一首是獻給凡·高的《阿爾的太陽》，一首就是獻給梭羅的《梭羅這人有腦子》：梭羅這人有腦子，像魚有水、鳥有翅，云彩有天空;梭羅這人有腦子，看見湖泊就高興。梭羅這人有腦子，用鳥巢做郵筒……

因著海子，我讀完著名作家徐遲翻譯的《瓦爾登湖》后，被深深震撼了！內心的感受與徐遲一樣：《瓦爾登湖》語語驚人，字字閃光，沁人心脾，動我衷腸。到了夜深人靜、萬籟無聲之時，《瓦爾登湖》亳不晦澀、清澈見底，吟誦之下，不禁為之神往！我也明白了海子為何會將該書視若珍寶，凡讀過的人都會將它視為珍寶！

1817年7月12日，梭羅出生于美國馬薩諸塞州的康科德鎮，畢業于哈佛大學，1845年3月，28歲的他放棄了教師職位，只身來到距康科德鎮上2英里的森林里的瓦爾登湖邊，他帶著一把借來的斧頭，砍伐高聳入云的白松作為建材，為自己在森林里造了一間小木屋，? 在這里他作為一個超驗主義者獨自一人度過了兩年零兩個月的生活，然后花7年時間記錄、整理了這段生活，這便是令無數人著迷的《瓦爾登湖》。該書在中國竟然有45種譯本，200余種版本，令人嘆為觀止！

也許離群索居一直是人類的夢想之一，但梭羅絕不是隱士，他獨自居住在森林中、湖畔邊，是要做一個思想實驗：融入自然，親手勞作，以檢驗一個人的生活耗費可以減低到什么程度，正如他所言：“我最擅長的是需求極少”。但他討論的核心問題其實是——到底什么是真正的財富？在他看來，一個人的富裕程度取決于他放棄了多少，多余的財富只夠買多余的東西，人們常常感到饑餓的威脅，并不是因為沒有必需品，而是因為沒有奢侈品。而所謂物價，指的是用以交換物品所需的那部分人生，要么現在，要么以后。付出人生大好年華去換取不必要的物品，真是愚不可及，即使你擁有無數奢侈品，也不及印第安人有一千種安逸。

他木屋里的家俱大多只一件：一張床、一張飯桌、一張書桌、一把火鉗、一個小壺、一個煎鍋、一個杯子、一只勺子、一桶油，他認為擁有越多，就越貧窮。他強調節制的生活，甚至連勞作都要節制，因為人們不能成為工具的工具。他的木屋沒有窗簾，因為他不需要遮擋路人注視的目光;小屋也沒有門閂和鎖，他的門外甚至沒有通常的小路以連接文明世界。

讓我們來看看他貧困的富有生活吧：他在小屋不遠處種了土豆、豌豆、甜玉米、蘿卜，雖然收成總會被土撥鼠偷去十分之一，但他仍會有剩余，他會將剩余的拿到鎮上賣掉，換回衣服和燃料。他不喝茶、不喝咖啡、不喝牛奶，他花一二小時捕的魚就夠他吃兩天。他每天至少要花4小時穿行林間，翻山越嶺，遠離世間一切紛繁雜事，以確保身心健康。他從不拜訪教授，而是盡量去參觀奇異大樹，他從野鴨、旱瀨、木梟、蜂鳥、狐貍、鶚那里學到的知識遠超從教授那里學到的。他大部分時間喜歡閑坐在湖邊看鳥、看魚、看云、看樹、看日出、看夕陽，或者釣魚，他就這樣無所事事，卻感覺內心無比充實，這就是他的事業，他干得很不錯！這樣并沒有浪費他的時光，反而延長了他的生命！

他在瓦爾登湖的日子沒有日歷，他撿起一朵被狂風吹落的黃花，便斷定它已經開放了5天;他迷迷糊糊地醒來，憑借植物就能推斷出今夕何夕今日何日，且前后誤差不會超過兩天。他的信條是：只有簡化生活，才能豐富人生。

1862年5月6日，梭羅因在大雨的夜晚仍出門散步導致支氣管炎而去世，年僅45歲。但他的《瓦爾登湖》卻永不干涸，成為了滋潤后來讀者心靈的一汪湖水，成為了人們對抗平庸日常生活的詩和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