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話恭城地名

恭城最高的山峰叫銀殿，最長的江叫茶江。

“銀殿”其實原來叫銀錠，高踞在縣城之東的都龐山脈。據說，古時候一個冬天的晚上，大雪紛飛。次日清晨，一位居住在縣城的老人推門出去，遠遠望見當地最高的山峰被大雪籠罩，白雪皚皚。中間一處尖尖的高峰被兩邊矮一點的山峰護衛，朝陽照耀之下，銀光閃閃，狀如銀錠，老人指與他人，皆以為然，因此而得名。這么大一錠銀子，至今沒人知道它究竟重多少萬兩。久而久之，演變成了銀殿。銀殿也好，意為銀子打造的宮殿，高大堂皇，美輪美奐。

至于茶江，你細想，縣城中間悠悠一江流淌的都是香醇的茶汁，飲之不盡，千古不絕，這得有多浪漫、多豪邁啊！望日之夜，攜一二好友泛舟江上，滿月沉江，汲水為茶，乃極盡風流之快事！也難怪，恭城人都愛喝茶，不過這里的茶不是泡茶，而是“打油茶”，以茶葉和生姜為主原料，加油放鹽捶打，添水燒滾而成。“恭城油茶”是當地特色美食，油茶點心種類繁多。恭城是“中國長壽之鄉”，人們把恭城人的健康長壽歸功于油茶的功效，謂之“恭城油茶，長壽密碼”。恭城油茶名滿八桂，并已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這茶江說來有三奇。一奇是其本來發源于銀殿之東，但往北流出縣境，經湖南省江永縣后，想是感覺未經出生之縣城的遺憾，又從龍虎關處斬開一個口子，折回恭城。二奇是流到縣城，江水以國畫高手畫蘭的筆法，優雅地畫一個“S”形，將縣城劃成南北兩岸，使縣城形似一個精美的太極圖。《恭城賦》里“形勝若乾坤八卦，江流分陰陽太極”描繪的就是這一景象。恭城老八景之“銀練繞城”，說的就是茶江過縣城的景觀。邑人雅士有詩贊曰：“銀峰玉匹瀉都龐，練結雄關鎖桂湘。繞系重巒通楚粵，城跨鳳嶺肇隋唐。”三奇是江水在縣城并非如我國大多數河流一樣向東流，而是向西流去，“門前流水尚能西”在這里成為現實。江水在縣境里傳奇了一番后，終于像仗劍的俠士，辭別縣城，繼續西行，匯入桂江，流向大海。

恭城的地名多有美麗的傳說相伴。在恭城縣三江鄉境內，隔著恭城與賀州富川的最高山嶺，有一處叫“棋盤界”的地方，海拔1660多米。傳說八仙飄游此處，見風吹草低，杜鵑盛開，云霧縹緲，勝似仙境，頓時雅興勃發，在廣闊的高山草原間劃石為盤，相弈數日乃去。至今棋盤猶在，每年“五一”勞動節前后，滿山的古樹杜鵑開放，云里霧里，色彩斑斕，八方游客尋芳至此，還可以到棋盤上過一把仙人癮。龍虎鄉龍虎關下有井叫“九牛井”，相傳得名因古時一牧童見日暮之時還有九牛戲于江中，以為是鄰里之牛，好心前去驅牛上岸，誰知至此井時，九頭牛竟然全都不見了蹤影，于是得名。此井是天然“酒泉”，泉水冒出，就有了幾分酒氣，恭城舊縣志尚有“九牛井在龍虎關里許，其水釀酒，香異他泉”的記載。還有“天高不為高，人心最為高，井水當酒賣，還嫌無酒糟”的民謠流傳，則是教育人不要貪心。

不僅高的山、長的江、清的泉，名字如此美，恭城的地名普遍吉祥、喜慶，或者催人奮發進取，充滿中國式智慧。如恭城縣城靠東的兩條商業街道，一條叫“吉祥街”，另一條叫“興隆街”。沿著兩條被歷史摩挲得光滑如鏡的青石古道往東而行，匯于盡頭處便是古時的碼頭，叫東門頭。屈曲盤旋的兩棵千年古樟，歷盡塵世滄桑，閱盡人間繁華。其他如民樂路、文武路都很有味道。至于距縣城只有三四公里的高鐵新區，崛起不過數年，街道命名也值得贊美，如君武路、德成路、書院路等。

縣城南面一鎮“蓮花”，從高處往下望，一莖而上，向四面擴張，層次分明，開放如蓮花。北面一鄉“龍虎”，在湘桂交界茶江回流之處，一邊嶺勢若龍，一邊嶺巍似虎，一龍一虎左右倚勢成萬夫莫開之雄關。其他如嘉會、觀音、平安等地名，各得其妙，各有其美。村名也不遜色，如樂灣、同樂、天堂、高桂、朗山、太平、泗安，都很有韻味。

恭城的地名鮮以家禽家畜命名。以動物命名的，皆為美的飛禽、猛的走獸。如鳳凰山、燕子山，不是如鳳凰展翅，就是如燕子飛翔。還有如老虎塘、獅塘，不一而足。

恭城的文人雅士，想來都是給山川命名的高手。恭城有老八景、新八景，還沒到過實地觀賞，先被其名美到。其名顯然都是文人雅客品茗淺酌時的隨意之作，卻又是那么有匠心，那么有詩意。諸如老八景之“燕巖垂釣”“露滴金芝”“漁翁撒網”“西江漁唱”“二童講書”，無一不勾人魂魄。新八景之名如“紅塔古松”“茶江彩虹”“文宮飛檐”“峻山明珠”，無一不令人心馳神往！

恭城的地名為什么這么美？我想，這應該是因地之美，更緣于人之美，緣于人心之美。一方水土孕育一方人，這里的山川形勝孕育了這里的人，所謂鐘靈毓秀。這里的人追求美、信仰美，懷著一顆向美之心，用這里的山川河流土地醞釀成深厚的文化，又虔誠細心地回饋給了山川河流土地。

作者簡介：李振杰，瑤族，廣西恭城瑤族自治縣人，桂林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