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茂園
弟弟出世了。
全家都處于一種喜悅當中,除了我。
當了15年的獨生子女,我莫名其妙有了個弟弟,最讓我傷心難過的是媽媽的態度,她一天天挺著大肚子,卻從來沒有與我好好談過。仿佛這就是她自己的權利——我是她的女兒啊,一直以來只屬于我的愛要被人剝奪掉一半,嫉妒心像毒素一樣在我心里蔓延,我不喜歡這個弟弟。
回家的那一天,弟弟被抱到了床上,我站在門外,萬般不是滋味。那時的弟弟,小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姐姐對他膨脹的恨意。
1歲多的時候,弟弟還是不會走路,他每次很艱難地踏出腳,下一步必定摔倒。周圍的小孩子漸漸開始學習說話,可是我的弟弟,走路都學不會,鄰居有了閑言碎語,萬般無奈下,媽媽和爸爸帶著弟弟去了醫院。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都陷進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沼澤地里。
醫院檢查的結果如同晴天霹靂。
醫生說,弟弟是個發育遲緩的孩子。
這意味著,當人家的小孩兒叫著爸爸媽媽的時候,他應該還在學走路,當別人家的孩子在上小學的時候,他可能還不會說話。他20歲的時候,或許只有十幾歲孩子的智商,他的一生都需要治療,做康復訓練,從而促進他的成長。
爸爸那天回家的時候跟我說了這些,16歲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絕望。
生活狠狠給我們插上一刀。
我無法忘記爸爸那天下午的表情,陰沉,帶著深深的絕望,眼窩凹陷,數不盡的痛苦。
媽媽辭去工作,開始陪伴弟弟的成長,外婆也開始跑各個地方,申請免費的貧困治療,周末我回到家,都會看見弟弟。
他真的長得很好看,皮膚白凈,眼睛大大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帶著對這個世界的美好想象。
春節的時候,家家戶戶充滿了美好與喜悅,而那一天,我跟媽媽爆發了因為弟弟的第一次爭吵。
我沒有看好弟弟,弟弟從床上摔下來,止不住地哭泣,我在一旁,一言不發,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你怎么看的弟弟啊?”同想象中一樣,鋪天蓋地的責罵,刺耳的話語,我的眼淚就這樣流了出來。
我的心里,突然涌出了深深的恨意,我對著媽媽,回了一句極其難聽的話,大門一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那是一個不眠的除夕夜。
上了高中后,才漸漸明白,誰對你的好都不是理所當然,除了家人,因為你們血肉相連,有無法割舍的親情。明白了風雨載途,在外漂泊的人,都渴望能吃上家人的熱騰飯菜,家是我們一生的羈絆。
媽媽在改變,我也在改變。
我開始送他去做康復訓練,看見他小小的倔強的樣子——雖然無數次跌倒,卻還是忍著不想掉淚;看見他哇哇大哭,不能表達自己……我很想要保護他,做他的大超人,把他護在我身后。
臨近高考的那段日子,爸爸跟我談了一次心。
那個早已過了不惑之年的男人,突然說煽情的話,我一下子就流下了眼淚。
爸爸說: “這幾年,辛苦你了,給你帶來了很大壓力。”
“我知道的,在你一次次回家,看見家里人只顧弟弟,沒有關心你的心情。爸媽心里有火就遷怒于你,在你做作業的時候還是吵鬧……升學壓力那么大,對不起啊,爸爸媽媽沒有顧及到你。”
也許是從那一次開始,我開始真正意義上地成長。
家人就是以一種最溫柔的方式目送你遠去,在你歸來時,熾熱的愛噴涌而起,將你圍繞。這樣的愛盛大華麗,一輩子都不會散去。
我愛弟弟,也很愛他們。
我的弟弟,4歲了,還是不怎么會喊姐姐。
可是他每次用稚嫩的聲音喊出那兩個音節的時候,我還是想要落淚。
——這個世界上若還有一個人與你血脈相連,他們就是兄弟姐妹。
也曾幻想過我的弟弟是個大小伙子,若我有一天真結婚,身著白色婚紗,他對著我愛的那個男人一記重拳,說:“不準欺負我姐姐!”
當我變成一把年紀的大媽時,我的弟弟還是個年輕小伙子。
他那個時候一定很俊朗很帥氣,他一定會遇見一個美麗的姑娘,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我從來不覺得他有什么不同,就算他以后上學成績可能不好,可能會遇到更多困難,可能會被同學欺負,雖然他給家人帶來了某些負擔,可是,這些都沒關系。
我們血脈相連,我們緊緊相依,我跟你,早就融為了一體。
他的眼睛干凈清澈,像是可以看見整個世界。
沒關系,我不怕,好在我可以用整個余生,陪你慢慢前行。
晚一點兒,慢一點兒,也沒有什么關系。
重要的是,我們一家人,始終纏繞,始終牽絆。
親愛的老弟,我愛你。
姐姐,愿用整個余生,陪伴你,走下去。
一點就通:
世界因生命而美麗,而生命需要互相關愛。這是一篇描寫獨生子女突然變姐姐時的心路歷程,也是一篇關于成長的文章。小作者在文章開頭開門見山地寫弟弟的出生,前半部分通過側面描寫父母“偏愛”弟弟,突出自己對弟弟“深深的恨”,將文章帶入高潮,引起讀者共鳴情緒。后半部分小作者用質樸的語言描寫成長,開始學會反思理解父母的不易,升華了作者想要守護弟弟的情感,真摯的文字是本文最大的亮點。9AB1C459-23F7-4248-9B6B-4705B517F9C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