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添
車廂坦白局
列車窗外的雨像未知名處斜射而來的箭矢
上天也許都在明示這一份偏心
那些被涂成羽衣甘藍綠的信封不請自來
才是此時最急促的警告。當速度
超越了視線,我們依次看到了身后的
天空、樹叢、建筑、祖母……
他們像一只白鷺從綠油油的稻田里
低伏而出,欣喜讓載物失去了聲音
沒有黃昏,也沒有岸芷汀蘭
自我的燈光也有暗淡過他身的時候
陷入懷疑。沒有什么值得留戀,來不及
向窗外的自己伸手,更遑論教于他
寫信彈琴作畫。一個人修心置身處地
學會愛人,慈悲以及真誠
想起多年前,那頂荒廢生銹的漁夫帽
已經多次打開電臺向我袒露秘密
索取外物的梗概始終得不到真心
而我只顧著藍澤的天空,詭譎的海風
與眾生拍手對碰。沒有一處湖泊
會永遠枯竭,或者永遠躊躇得意
抽身而出的車廂是我獻給模糊
的謝禮,它拌著咖喱,勻速,索然無味
愛的調味料
火和水感知了彼此的溫度,知心
摯友也是敵人。顧名思義的屬性
仿佛天生就帶有叛逆的走向
用卡塔葉刺激冥想壁壘的走徒
禁錮著日思夜想的象牙塔,朝圣
追尋靈魂夏日卻喜于西瓜
穿過無木森林卻依舊滿目荊棘
寫了一半的詞收了回去。并不是語感不對
意境未達,情感未到。猶豫,想重復
明辨,倫理規矩法度全盤托出
你想要的謹慎都在這了。戀愛水火恐懼癥者
可是依然無法避免有人會跳腳大罵
延遲的愉快和即時的快感,已經快
半年沒有體會到了。羊肉火鍋
品嘗的多是它內在的人格,白蘿卜助興
有人熱衷主次顛倒,挑戰常理
辣不是盡頭,蜷縮在紅色的指頭
一遍遍矯正舌尖的味蕾,白開水最好
不要攜帶負面情緒。溫火煮沸
像一次平靜的人生突遇驚奇
畢業紀事
先在泉底里養貓,而后養夕陽和理想
不過在我酒杯,保溫瓶,抽剩的煙頭
里詮釋了貓的癢,可愛,搞怪。挑逗
吸食著難保天真的笑容,并無塵埃壓迫
但要數最難過的還是只有它能陪伴我
教我去用簇擁而來的暖意解乏,續命
度過令人局促、孤寂的寒夜
可他不知我的心早就如煙花般一聲聲絢爛
分外掉落,是那數不清灘地的紙屑和年份
不必等到隆重喜聲的新年或節日
就開始在空空的街道、昏暗如潮的老樹下
雇一些便宜可人的喜鵲遙遙獻以祝詞
南方的雨點落在手心上,透骨冷
畢業季,人群和奔波的命數密密麻麻
二十出頭的日子奔赴謀生的戰場
可我還未理清生存和生活的邊界
就已經被體系化的作息,飲食
單純的審美,善惡……饒以果腹之名
再晚一些年頭,被催婚成家
我們就該娶一個命中注定的女子
結婚生子,犒勞命脈。養假花,拜戲神
這樣就不會徒留遺憾。只是少年僅存的悲傷
會讓打瞌睡的嗜命蟲在泉底結伴開花
小吐秘密,時間本身是一棵銀杏
能悟多少那是神賜的天分
從傘紀
帶把傘吧。必要的時候防小偷
出門前唯一愿意傾聽我的物品
所以你是黑色的
過于清晰的目的。用你時學不會
冷靜,撐開骨架沒有禮物掉落
心里淋著雨還不如真的淋著雨
至少看不出來遮掩的我很難過
我們一定是因為什么而自卑著
雨開始刷起五花八門的建筑
花園、汽車、路標、井蓋
洗塵埃 洗污穢 洗蕩漾灼熱的人心
那群擅長把夢境折疊的占卜師
若無其事地將雨衣裝進紙袋,他們
唯一的善意就是給魚群收攏碎發
要護住切出來的刀口,泥路分割而治
大雨過后,月色依舊在洗練著
一具發白的幼獸尸體,足夠明亮
帶把傘吧。必要的時候抵擋悲傷
從此不愿接觸流動的物體
哪怕淚水劃過臉頰也要迅速戴上斗笠
棄傘。從群
寂寞是一群寄生獸
雨砸在石頭上是雨滴會疼
還是已經光滑的石頭更疼
抑或是藏在側面好不容易在春天
抬頭探臉的青苔突遭了不幸
可能都不是,留意細節的過客
才有可能把雨滴的重力帶到心頭
框進軟綿綿的胸膛,喊他可否開門見山
見鬼的寄生獸,世間僅有的綠寶石
他們要我學會用修辭打敗修辭
可明明擁有一擊致命的勇氣——
還是會在關鍵時刻冒起孩子氣
還是以為詞語和人一樣擁有不可褻瀆性
就像原始的信仰無論怎么拆解重構
都無法就地打破神甕,掏心窩肺向你表意
畢竟沉默要為沉默付出代價
我們都在用一輩子學習感同身受
在家庭,愛情,人世陌生的環境
感受美,感受溫暖,感受自由
感受寂寞和痛苦。情緒是一條直通車道
命運要打下底色才能知曉,那些寄生獸
到底會多么鐘情故事與簡章
飲水渠
在沙漏里尋找時間流逝的因果,被人恥笑
完美之物存在遺憾,它流利得像風,像云
像一切難以把握、不可輕易命名之物
韋斯·安德森要清楚認知在人間我們既是
高傲沉默的看客,也是被天空流放
典藏在甜茶流水的局內人
想必只要杯盞不破就可以
借以長生之名茍活,寄生獸群居
鮮氧用細小的貝殼豢養他類生物
犧牲自我的命數堪稱彌天之勇
在正午時分我感受不到夢境的厚度
像鮭魚感受不到水的溫度,任何節點
都有一支反抗他人之名的軍隊蹚河越山
你要的美我時時刻刻都在準備——
在海浪的風暴眼,以身傳述命運
邀我前去,旁觀者的禮遇從不超過
規定的兩枚拼接還要字數相連的硬幣
是墜入寒途的伎倆。要試圖瞞神弄鬼
試圖從站臺流放一只走馬觀花的信鴿
留執我今日的計劃,趕往陌生的城鎮
讓所有來路不明,在夜市里黯然失色
的馬匹、黃刀、決意離去的江邊柳
都親眼目睹理想被踐踏的侃性、恥意
為什么他們要一遍遍將口號推至心腹
是我不夠熱情,親眼看著那魚兒被宰
冷漠像暴徒的把戲就能獨自偷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