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革命唐爺爺的精彩人生

華兆昌

今年2月20日，江蘇省寶應縣最年長的新四軍老戰士唐明福因病逝世，享年96歲。先人已逝，后人追思。既是唐老的鄰居又是唐老的部下、縣工商銀行原工會負責人任德俊深情地回憶，唐老曾發自肺腑地說：“沒有新四軍，我就沒有那么多榮譽；沒有共產黨，我就沒有今天的幸福?！笨h工商銀行辦公室主任也激動地說，唐老視繳黨費為責任、為榮譽；平日黨費，總是親自送上，且在第一時間；身體欠佳，就托女兒送來。特殊黨費，唐老更是慷慨解囊：汶川地震，繳上2萬；非典時期，繳上2萬；武漢疫情，繳上3萬；黨的百年華誕，繳上2萬。他留給我們的，是對黨的滿滿的忠誠與擔當……

1926年9月15日，唐明福生于江蘇省金湖縣呂良興隆張壩村（當時屬寶應縣）。出生前，他就失去了父親。為了生計，跛足的母親懷著明福改嫁。4歲時，他被過繼給堂叔。堂叔一家人靠幾畝薄田度日，食不飽腹，衣不蔽體。

6歲時，他跟著繼母四處流浪，到處討飯，給富農家放牛，做地主家雇工。一次，在地主家門前，一只大狼狗躥出，死死咬住他，把他衣服撕破，腿也咬傷，鮮血直流。他閉嘴咬牙，兩眼蓄滿仇恨。失明不失志的繼母心疼不已地說：“孩子，長大要有出息，為窮人報仇?！?/p>

仇恨的種子，在他心里萌芽。

抗戰爆發后，日本鬼子進村，實行“三光”政策，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寶應雞犬不寧，民不聊生。1940年，抗日名將彭雪楓率新四軍將士，在洪澤湖畔扎下了根。

18歲的唐明福，聽到了“新四軍”三個字，就從心里蹦出“我要當兵！”這句話。

“孩子，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　碑斃^母聽說他要去當兵，眼淚流了出來。繼父一臉焦慮，對他說：“唐家幾房，就你一根獨苗。當兵是腦袋掛在脖子上，有去無回。”

唐明福拔腿就往村口跑，把兩個姐姐急壞了。她倆一邊一人，抓住弟弟的胳膊，哭著，喊著。他兩手一甩，毅然走上了革命道路。

1944年10月，唐明福被編入淮寶獨立團二營六連三排八班。他不怕苦，不怕累，什么活都搶著干。這一切，被班長張學仁看在眼里。張學仁似兄長般地呵護著這個“新兵蛋子”。隆冬季節，大雪紛飛，唐明福所在連隊奉命執行一項特殊任務，去三十里外的淮安城，在鬼子炮樓下政治喊話，瓦解日偽軍意志。

他第一個報名，要求執行任務。在我方火力掩護下，唐明福置生死于不顧，避開敵人槍口，趟水過河越溝，穿行墳堆草叢，貼近敵人碉堡。他在碉堡墻腳下放大聲音，宣傳抗日政策，訴說日軍罪行，并向碉堡內扔手榴彈。敵人亂成一團，只得乖乖投降。這次，唐明福被記功表彰。

1945年7月6日，唐明福迎來了生命中重要的時刻：在洪澤縣順河集林馬頭，鮮紅的黨旗下，他緊握拳頭，光榮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國共產黨……永不叛黨?！?/p>

1945年7月，部隊改編。他在洪澤半村，參加新四軍四師騎兵團，接受騎兵訓練。

“上馬要像螞蚱一樣敏捷，騎馬要像磐石一樣穩固，奔馳要像閃電一樣神速?！蓖ㄟ^四個月的整訓，唐明福和戰友們從不會騎馬到駕輕就熟，體能、技能得到了很大提高。

唐明福的馬是一匹年少的棕色馬，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著機敏果敢。他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取名“小粽子”（寓意“小忠子”）。

每到駐地，他顧不上吃飯，先把馬安頓好。鍘草、挑水、喂馬、遛馬、打掃馬房……他與“小粽子”心有靈犀。槍林彈雨中，鬛鬃飛揚，四蹄生風，他們一次次并肩作戰，生死與共。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抗戰取得勝利。唐明福牽著戰馬，跨入了解放戰爭。

1946年，唐明福擔任大隊部通信員。一個秋日的下午，班長命令他去十多里外的團部送信。

此時，敵機在頭頂盤旋，道路被敵人封鎖。他靈機一動，脫去長褲，往黃豆窠里一塞。用牛皮紙包著信縫在襯衫上，脫下扎在身上。他沿著湖畔，趟水而行。飛機一來，他就潛到水里；飛機一走，再涉水前行。信送達時，已是后半夜。當把回信交到班長手上時，他因體力不支，失去知覺。

1948年冬，唐明福所在的第三野戰軍騎兵團，參加了舉世聞名的淮海戰役。

一天，騎兵團接到命令，阻擊敵人的坦克部隊。坦克像蝸牛，速度慢，潛望鏡還有盲區。如果被遮擋了潛望鏡，坦克就寸步難行。唐明福和戰友們避開坦克的視線，急速穿行到坦克附近；又利用盲區，在地面打滾靠近坦克，再躍上塔身。炮塔一轉，有戰士被甩了下來，就再往上爬。衣服撕壞了，腿也劃破了，他們全然不顧，一次次用雪團、布塊遮擋潛望鏡，使敵人的坦克成了“瞎子”，有的開到溝里，有的陷在地里，有的撞上樹木。騎兵打坦克，成為中外戰爭史上的奇跡和創舉！

解放后，唐明福進入中國人民解放軍坦克學校，學政治、學文化、學技術。原本他一個大字不識，一點技能沒有。通過學習，他政治覺悟提高，文化水平提高，專業技術提高，被評為優秀學員。返回部隊，他已成長為副營職干部。

1964年10月，戎馬生涯20年后，唐明福光榮轉業，先后就職于寶應縣稅務、金融部門，擔任稅務局局長、人民銀行行長、工商銀行行長等職。他退伍不褪色，軍人的本色、黨員的使命始終如一。他是縣工商銀行首任行長，從外行到內行，讓工行的班子建設、黨建工作、業務開展在全市名列前位，多次被評為先進單位、先進支部。他身先士卒，嚴于律己；善待同志，樂于助人；信念堅定，愛憎分明。干部職工對他無不贊揚，說他是稱職的行長、全行的標桿。

1988年12月，唐明福光榮離休。他把8次立功獎章，中華人民共和國解放勛章，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紀念章、70周年紀念章，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紀念章，“光榮在黨50周年”紀念章等，視為珍寶，放在家里顯眼處，經常憶往惜今。

這些年，他把繳納黨費作為黨員的責任擔當。對特殊黨費，他說：“國家有難，匹夫有責，黨員更有責。黨給我今天幸福，我給黨在所不惜。”生病住院，組織上安排他在揚州住高干病房，他拒絕，執意在寶應縣醫院治療。治療中，他拒絕使用進口藥物。彌留之際，他堅持回家等待……

唐明福一直居住在上世紀80年代分配的銀行宿舍。他的兒女都是普通職員；老伴94歲高齡，患高血壓，本可找個保姆，唐老堅決不同意，不愿讓組織出保姆費。大女婿說：“共產黨的細胞滲透他的全身，他的骨髓中只有共產黨?！?/p>

建黨百年之際，揚州工商銀行行長代表組織專程到唐明福家，送上“在黨50周年”紀念章，并為他佩戴。老人取出一個信封，動情地說：“沒有黨，哪有我！黨過生日，我是黨員，送給黨一個生日禮物！”他又向大家敬上一個標準的軍禮，久久沒有放下，在場人無不感動。這個軍禮，蘊含著這位新四軍老戰士、76年黨齡老黨員發自內心的情懷……

（本欄編輯 于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