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間見匠心
——內畫藝術的文化承載闡釋

李琰 李琰藝術工作室

一、內畫的歷史淵源

內畫的歷史有二百多年，它的起源據說是乾隆時期有一位能書善畫的文人，他素有聞鼻煙的嗜好，家道中落后由于買不起鼻煙過癮，無奈中只好把以前盛鼻煙的空水晶煙壺拿來，用竹簽掏挖沾在壺壁上的煙垢來解癮。無意中他發現刮過的劃痕竟是十分清晰的線條，于是他有意劃出梅蘭竹菊圖案，別人看了十分喜愛，紛紛拿出自己的水晶煙壺請他在里邊作畫。從此，鼻煙壺家族中又增添了一枝獨具特色的藝術——內畫鼻煙壺。魯派內畫鼻煙壺始于清代光緒年間，有一位商人協順帽莊的王茲，把內畫技術帶到博山，當時的博山畫師畢榮九、孫坦普和薛向都潛心研究、反復琢磨，掌握了內畫技術，至此造就了山東內畫。畢榮九有學生張文堂和比懷遠，薛向都有其子薛京萬刻成父業，張文堂傳業與兒子張雪村，在當時的內畫畫壇上，北京派、山東派雙峰對峙，群星共耀。在這段時間，山東的畢榮九解決了內畫瓶內壁磨砂的技術，這項改革與內畫毛筆的改革把內畫技藝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這些新工藝有山東的孫繼杰、薛希湘、李克昌帶去北京交流、示范，此后全國內畫普遍改用了毛筆。磨砂內壁和竹簽改成毛筆這兩項發明讓內畫藝術踏上了新的里程！

顧名思義，內畫是在透明或半透明的容器內壁書畫，雖然在藝術標準與外畫相同:講究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模寫等，但在技法上卻與外畫大相徑庭:首先，內畫的器物大都口徑很小，以傳統的鼻煙壺為例，口徑只有五毫米左右，作畫時要靠手指輕摯勾筆，屏氣凝神，精準運筆，稍有不慎，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其二，內畫是正面看反面操作，壺內筆尖向上勾畫，有些程序與外面相反。其三，內畫最難的地方是在作畫前需將容器內壁磨砂成毛玻璃面以便著色著墨牢固，但毛玻璃面同樣會導致看不清勾筆小筆尖的位置，要想畫出一件精美的畫面，必須要靠意念和極大的耐心以及熟練的技法才行。畫面內容大多以人物，山水，動物，蟲草，花鳥以及民間傳說故事為題材，賦予了祈求平安，寄托美好的愿望。

《逸鶴松風》

到了20世紀60年代，內畫藝術日臻成熟。不僅出現了許多享譽海內外的內畫藝術大師，而且逐漸形成了京派，魯牌，冀派，粵派四大主要流派。這些流派在題材風格上各具特色，給人不同的藝術感受。京派古樸渾厚，色彩典雅；魯派粗狂豪邁，線描流暢；冀派氣韻生動，立意深邃；粵派色彩艷麗，裝飾華貴。特別是后期的魯派內畫藝術，冀派內畫藝術和京派內畫藝術不斷涌現出許多的后起之秀，為內畫藝術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隨著社會的發展，鼻煙壺的使用價值已慢慢消失，內畫鼻煙壺以觀賞和收藏為主要目的。同時隨著內畫器皿的不斷豐富，內畫器皿的使用價值又在逐漸的往外延伸，像近幾年出現的內畫香水瓶，內畫酒瓶，內畫水杯，內畫茶葉罐等等又在不斷的被人們所接受。表現題材也不斷豐富，技法更加多樣，使得內畫作為獨特的藝術品不斷的向人民的生活滲透。

二、內畫的藝術美以及美育功能

《鶴鳴九皋圖》

《松影疊霜》

晉代文學家陸機說過：“宣揚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畫”。內畫是可以用來描繪存錄各種具體事務和生活現象的具體形狀的手段之一。內畫是附著于容器的空間藝術，它與雕塑藝術不同，不是在實在的三維空間塑造立體的藝術形象，而是在二維空間里，通過具體的描繪，創造視覺上的空間感和立體感。內畫形象完全是虛幻的空間形象，根本就不能觸摸到它；而且觀眾還只能從畫家所選定的某一角度去欣賞它。同時內畫是造型工藝和色彩手段并重的藝術。內畫即用造型，又用色彩。色彩不僅是表現對象的手段，而且它本身還具有豐富的情緒表現力。因此，內畫這種展示生活本身原有顏色的能力，是其它各門藝術所不及的。

內畫藝術作為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同其它藝術一樣具有三種基本的審美作用，藝術的審美作用包括三個方面：審美愉悅，審美認識和審美教育。藝術的審美本質和特征，決定了它具有以下美育功能：

（一）培育“感受形式美的眼睛”

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在談到“確證自己是人的本質力量的感覺”時，提到要發展“能感受形式美的眼睛”。內畫是視覺審美形式的藝術之一。它依靠形式而存在。它的內容，也是見之于形式的內容。人們要欣賞內容，第一步就是要正確地感受內畫的藝術形式。所以，構成內畫審美形式的線條，色彩，結構，構圖等，就成了美感愉悅的基礎。杰出的內畫作品，既是社會的縮影，美好事物的寫照，又是形式美的創造。因此，當運用內畫藝術進行審美教育時，就必然會提高人們在視覺上對形式美的感知力，想象力和創造力。

（二）具有廣泛的群眾性，能提高人們的審美能力

內畫有形有色，可以直觀，其形象大多具體生動，易于為人們所感知和理解。內畫又是靜止固定的藝術和個體獨立欣賞的藝術。在審美選擇上有著較大的隨意性，它不受時間的限制，也不受他人的影響，喜歡的則可以多看幾眼，甚至買下來反復鑒賞，細細品味，不愛看的則可以一瞥而過。這一特點使內畫具有廣泛的群眾性。一般來說，不論年齡長幼，也不論文化程度高低，各種層次的人對內畫藝術都樂于欣賞。內畫藝術不但可以豐富生活，美化生活，而且通過不斷的審美實踐，使人們的藝術審美能力得到相應的提高。

（三）可誘發人們美好的情感以及幫助人們認識社會生活的本質

《時代步伐》

《心閑秋水》

陶冶高尚的情操。內畫將抽象的情感寓于具體的形體之中，人們開始感受的是形體，然后才從感性的形體之中去領悟蘊含在其中的審美情感。也就是說先悅目而后悅心。內畫這一傳情特點使它在道德上的凈化力量和在情感上的凈化作用有著別的藝術難以并比的功能。內畫所描繪的藝術形象，是滲透著藝術家的理性情感的形象，是強烈的情感和深刻的理性二者交融在一起的化合體。尤其在一些充滿社會責任感的優秀藝術家所創造的形象里，理性的因素更是自覺地規定了情感的趨向，正是這種積極的理性因素使內畫的藝術形象具有一定特殊的生命力。例如王習三大師的《嬰戲圖》，劉守本大師的《乾隆皇帝賞壺圖》，張廣慶大師的《百虎圖》，李克昌大師的《童子圖》，王孝成大師的《大觀園》等等在不足兩方寸的壺壁上，繪出的人物，飛禽歷歷可數，眉目可辨。畫面精細蘊藉，從人物，山水到動物，花鳥，神態各異，栩栩如生，個性鮮明。方寸之間盡顯大千世界。

三、內畫的本質特征

（一）豐富的文化內容

中國內畫藝術在長期的發展中形成了廣袤的藝術長河，在中國內畫史上留下了無數的精湛杰作，就像一座座高峰屹立于世界藝術之林，體現著中國豐富多彩，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蘊。在中國內畫藝術中不僅是山水，花鳥，人物等與中國文化緊密結合，還包括書法，印章和詩句等都體現著中國悠久的文化色彩。這樣獨樹一幟的豐富的文化底蘊在世界上是罕見的。中國內畫的語言就是通過筆墨勾勒線條，自古就體現出書法與中國畫有著不可分離的緊密關系。其次在畫中有詩更體現出內畫作品的精神氣質和申請韻律，進一步增加畫的豐富內涵。

（二）最具心靈化的藝術

中國內畫注重體現畫家的思想觀念，有著強烈的感情色彩，其深深扎根于中國民族文化的土壤之中，體現著中國文化獨特的人文修養和文化內涵。中國內畫注重個人心靈的體悟，體現著畫家自己的心靈節奏，并體現著古代先哲們主張“和為貴”，“天人合一”，以及崇尚自然的精神品質。

的確，中國內畫并不是單純地對自然事物的刻板描繪，而是通過線條的教誨和筆墨濃淡交錯，來抒發出作者內心的情緒，可以說中國內畫是一種載體在傳達畫家的情感。從另一個方面來看，中國內畫的創作主要是源于畫家對客觀景物的收集將自己融入到景物之中，通過感覺能動而又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感情，它是一種主觀意識的表達。

（三）超長的意境

中國內畫博大精深，滲透著中國文化的獨特精神，畫面不僅僅呈現出創作的形象還可以從畫面意外看到遠遠超出畫面本身的意境。中國內畫不在于追求畫面的來源或者背景，甚至于對話中的景物也不注重逼真，但在題材的處理上力求高度的簡潔和高度的綜合，中國文化宇宙觀，“和為貴”，以及“天人合一”為基礎，超越了時空的界限，突出主題形象，作品的思想內涵遠遠超出畫面物品而向外延伸。

四、內畫所承載的文化

中國內畫歷史悠久，文化內涵深厚，它很好地吸收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儒，釋，道思想之精髓以及書法，印章等其它姊妹藝術的營養，從而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筆墨表現方式，空間觀念和美學思想。中國內畫的筆墨特點以及書寫性決定了其藝術內涵和藝術精神，這種藝術精神就是中國畫的寫意精神。無論是人物畫，山水畫，花鳥畫還是宮廷繪畫，民間繪畫，民間壁畫等藝術形式，寫意精神是這些藝術形式所共同追求的。中國內畫寫意精神就是追求樸素之美，簡潔之美，意象之美，正如齊白石所說的“妙在似與不似之間”。

中國內畫的思想內涵決定了中國內畫的民族性與獨特性，這種獨特性也決定了中國內畫的筆墨特點與寫意精神。中國內畫的寫意性特點與道家的宇宙觀決定了中國內畫獨特的空間觀念與黑白之美的寫意精神。

中國內畫的空間意識不受時間，空間，地點等的限制，根據創作的需要將不同地域與不同季節的靜物融入一幅作品之中，千里江山盡收眼底。這種“以小觀大”的空間意識完全符合中國古代的哲學思想，這種空間意識在西方的空間觀念中是不可想象的。道家的太極八卦圖包含了陰陽相生，虛實共存等很多深奧的含義，道家的這些思想對于傳統中國畫的影響非常大。中國內畫中的實與虛是用黑與白的對比而產生的，黑為實，白是虛，虛實相生，這種大面積留白的方法就是中國內畫中重要的空間表現方法，可以給人更多的空間想象，所以中國內畫家都十分重視“知白守黑”的道理。

中國內畫的筆墨變化也極其豐富，古人有“墨分五彩”和“墨分六彩”的說法，這種豐富的筆墨層次體現出了景物之間的虛實關系和空間變化。例如內畫山水的各種干濕濃淡大小不同的點法，以及高地穿插遠近不同的樹木也是中國內畫特有的一種空間表現方法，樹木與各種點法在畫面上給人很多的空間想象。總之中國內畫的發展已經突破了早期內畫工具的限制和模式，通過不斷的創新與發展，全方位的吸收與借鑒更多的優秀藝術，拓寬內畫的發展方式，更好的提高與傳播中國內畫的文化底蘊和藝術生命力。

五、內畫藝術的傳承

中國內畫藝術要繼承，創新，發展，必須后繼有人！要把大量優秀內畫作品以博物館的形式保存好，同時培養能畫出更好作品的人才是至關重要。隨著現代經濟快速發展，生活節奏的加快，人們的生活方式和思想意識在逐漸發生著改變，致使現在許多年輕人不愿意學習傳統手工藝。目前，淄博市國家級的內畫藝術大師只有區區十幾人，從事內畫藝術工作的總共不到50人。要重振內畫藝術培養人才是重中之重，而培養人才最好的方式是校企結合，或藝術家直接辦學，從小培養有美術基礎的內畫藝術愛好者，這就需要政府倡導，關懷，內畫藝術家無私奉獻，社會大力支持才能有為的事情。現在內畫藝術還沒有形成系統的理論體系，當代內畫藝術家責任重大！

總結：內畫藝術起源于鼻煙壺，是集書法，繪畫，料器等為一體的綜合藝術。在其發展過程中形成了京，魯，冀，粵四大流派，至今已有二百多年的歷史。新一代的內畫藝術家們各顯其能各具風格。出現了線描，水墨，寫實等新的繪畫手法，進一步展現了中國畫，油畫，中西合璧畫法等內畫不同的藝術風格，充分體現了新一代內畫藝術家們在創作上不斷創新的新思路和藝術上創新的新輝煌。隨著其技藝的不斷發展和影響，使中國內畫藝術得到了更廣泛的傳播和推廣，對宣傳中國民族文化藝術起到了積極的推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