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個錦囊創意游戲
—向左拉和夏目漱石學習動物視角

◎高 翔

創意閱讀旅程的第三站，我們將去拜訪兩位極富童真的小說大師：一位是法國作家左拉，我們將閱讀他的短篇童話《貓的天堂》；另一位是日本作家夏目漱石，他也是愛貓人士，我們將根據《貓的天堂》的閱讀方法，去拆解他的長篇名作《我是貓》。這兩篇作品，一篇很短，一篇很長，但都運用了一種特別的創意思維：用動物視角講故事。

請掃文末的二維碼，閱讀左拉的《貓的天堂》原文，試著回答如下的導讀問題，再按照導讀的答案去讀夏目漱石的《我是貓》，最后，試著仿寫，寫出你的動物童話。

一、結構：《貓的天堂》講述了一個什么故事？

《貓的天堂》是一個創意童話，故事借一只安哥拉貓之口，講述了它一天的奇遇，也可以理解為這只貓的日記。若用五個動詞，對原文五個部分擬定五個小標題，該怎么擬？如果將整個故事的結構畫出來，它會呈現一個怎樣的形狀？這樣的敘事結構和你讀過的其他的童話有相似之處嗎？

這篇童話的結構表現為一個清晰的旅程。

第一部分可以概括為：預謀流浪。貓厭倦了主人提供的安樂窩，想象著屋頂上的自由生活多么美好，渴望找機會鉆出窗口出逃。

第二部分可以概括為：流浪第一站，屋頂漫步。貓成功出逃到屋頂，在屋頂曬太陽，在水槽邊散步、喝水，自由地大叫，認識了流浪經驗豐富的老雄貓，見識了美麗雌貓的誘惑，也挨了其他貓的攻擊，快樂中有痛苦，但整體上，它對流浪的生活充滿好奇，盡情享受著自由。

第三部分可以概括為：流浪第二站，屋頂偷肉挨打。貓漫步一個鐘頭，饑腸轆轆，看到一戶破爛屋子的窗口有新鮮的肋條肉，就去偷食。被狠狠挨了一掃帚后，疼痛失望中，老雄貓朋友教育它，讓它有自知之明，流浪貓只能等晚上到垃圾堆里找食吃。此時，貓的情緒受到了打擊。

第四部分可以概括為：流浪第三站，夜晚街道受凍挨餓，危機四伏。貓頂著寒風冷雨，在街上小心翼翼地尋覓食物。老雄貓告訴它，這里處處都是危險，遇到壞人，要趕緊躲避，否則可能會被惡人抓去油炸了吃。此時，貓的情緒，既失落又恐懼。

第五部分可以概括為：受夠流浪，返回安樂窩。餓了一天的貓，費盡了心機卻只在垃圾堆里找到兩塊沾了爐灰的沒肉的骨頭。在饑餓、寒冷、疼痛和絕望的折磨下，它受夠了流浪，經老雄貓指引，它重回了主人的安樂窩。雖然被主人痛打一頓，但一想到有肉吃，有窩睡，就知足了。此時，貓的情緒比出逃前還要高漲，它理解了幸福的真諦：安樂窩就是它的天堂。

這五個部分串聯在一起，呈現出一個圓形結構，準確來說是螺旋式上升的結構。

“離開家流浪—經歷流浪的各種痛苦—結束流浪回到家中”，是一個完整的旅程。貓經過這個旅程，心態發生了變化：它從厭倦安樂窩，到覺得安樂窩是天堂；從認為自由就是幸福，到認為自由是有代價的，滿足安樂才是幸福。因此起點和終點不是封閉的，而是螺旋式上升的。這種結構又稱為奧德賽結構，《荷馬史詩》中，奧德賽離開故土，經歷重重冒險，最后攜帶著勇氣和真理回到故鄉。我們看到的絕大多數的歷險記、流浪記、奪寶類的童話和傳奇都采取了這種結構。這篇三千多字的短篇故事，你也可以進行擴寫，只需要將流浪經歷擴充即可，你可以模仿《丁丁歷險記》《玩具總動員》《海底總動員》等動畫，把這篇短故事擴寫為《安哥拉貓咪流浪記》。

二、對比和象征：安哥拉貓和老雄貓分別隱喻著什么？

這個故事中，主要寫了兩只貓：一只是“我”，即安哥拉貓；還有一只是“我”在流浪時認識的老雄貓。這兩只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種對比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它們各自代表哪類人？你想成為享受安樂窩但沒有自由的寵物貓，還是追求自尊、獨立和自由的流浪貓？為什么？

顯然，這篇童話表面寫貓的故事，其實象征的是人類社會，隱喻著不同的人生觀和價值觀。老雄貓和安哥拉貓的主要區別表現在它們的生活經歷、性格和價值觀的不同。

1.生活經歷

老雄貓年長，常年流浪，具備流浪經驗，能夠坦然面對雌貓的誘惑，避免同類的打斗，識別街道中惡人的危險，有耐心在垃圾堆中覓食，能記路，能讀心，在流浪生活中安然自樂。

安哥拉貓是兩歲小貓，從小生長在主人家廚房的櫥柜底下的安樂窩內，里面有三層羽毛做的枕頭，有精美柔軟的臥具，吃的都是豐腴可口的鮮肉。純粹是貪玩，想嘗試一下流浪的自由生活。怕疼，怕冷，怕餓。面對誘惑沒有自控力，沒有野外生存經驗，不能識別危險，單純愚蠢，矯情脆弱。

2.性格

老雄貓行事沉穩，能吃苦，能忍耐。說話有著哲學家、學者一樣睿智、淡定的語氣。同時樂于助人，指導、幫助安哥拉貓。自力更生，鄙夷寄人籬下的寵物生活，有堅守，有原則。

安哥拉貓則貪婪自私，只追求口腹之欲和沒有代價的即時滿足。只想索取，不想付出。既想安逸，又想自由。厭倦了安樂窩的無聊，逃出去又不能忍受自由的代價，最終回到安樂窩，逃避成長，沒有原則，沒有勇氣。

3.價值觀

老雄貓：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即使艱辛、充滿危險，但能夠自由、獨立、有尊嚴地活著。生命的價值不在于口腹之欲和安逸享樂，而在于不斷探索中遇見更勇敢、更真實、更豐富的自我。用原文的話就是：“自由的貓決不愿意用一個牢獄的代價來換取你所吃的肉和你那羽毛的枕頭。”

安哥拉貓：有吃有喝，得過且過，寄人籬下又如何？不追求什么自我，不追求什么尊嚴，只要付出最小的代價獲得安樂就可以了。用原文的話就是：“真正的幸福與天堂，就是關閉在一間有肉吃的屋子里挨打。”

綜上，我們看到，左拉以安哥拉貓諷刺的是那些犬儒主義，沒有理想，貪圖安樂的人。老雄貓則是具有探索欲，不斷進取，追求自我，彰顯自我價值的人。

也許，你正在安樂窩中，人生的每一步都怕受傷、怕吃苦、怕失敗，你也曾想過挑戰自我，但每每又怯懦地退回到原點，這時，你就應該再讀一遍這個故事。

三、動物視角：如何掌握《貓的天堂》的創意思維？

《貓的天堂》是想象以貓的思維、貓的視角看世界，以貓喻人。就你的閱讀經驗而言，還能想到其他的運用動物視角講故事的案例嗎？想一想，你看過的小說、迪士尼的動畫、好萊塢的電影，動物視角是不是一種可以仿寫的創意思維？

其實，動物視角具有悠久的歷史。從遠古的圖騰文化到萬物有靈、靈魂轉世的民間信仰，動物視角是人類觀照自身、反思人性必不可少的參照系。動物故事也是民間故事和童話最大的子類型之一。比如，《聊齋志異》中有許多“人變虎”、“人變狼”、狐仙、獐子精的故事。

最有名的“人變動物”小說當數卡夫卡的《變形記》：“當格里高爾·薩姆沙從煩躁不安的夢中醒來時，發現他在床上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甲蟲。他的背成了鋼甲式的硬殼，他略一抬頭，看見了他的拱形的棕色的肚皮。肚皮僵硬，呈弓形，并被分割成許多連在一起的小塊。肚皮的高阜之處形成了一種全方位的下滑趨勢，被子幾乎不能將它蓋得嚴實。和他身體的其他部位相比，他的許多腿顯得可憐的單薄、細小，這些細小的腿在他跟前，在他眼皮下無依無靠地發出閃爍的微光。”卡夫卡發明了一種“蟲視法”的特殊視角，讓格里高爾以人的思想操縱甲蟲的身體，以甲蟲的貼地視角來感受父母的人情冷暖。其實，早在古羅馬，奧維德就寫過一本名為《變形記》的詩集，可見人和動植物的身體互換是一種古老的文學創意。

從左拉《貓的天堂》到夏目漱石《我是貓》，都是借貓的視角來諷刺人性的貪婪、懶惰與自私，莫言的《生死疲勞》里的西門鬧則六道輪回，轉世成了驢、牛、豬、狗、猴、大頭嬰兒。莫言以五種動物和一個畸形兒童的視角串聯起半個世紀的中國農村土地改革史。

運用動物視角時，一定要學會觀察和設身處地地代入。如果要用貓眼看世界，你就要觀察你家寵物貓的習性：它喜歡什么？它害怕什么？它怎么進食、怎么打滾、怎么跳躍？它在發呆時可能在想什么？它弓著身子時的心理活動是怎樣的？同理，你要用狗的視角講故事，就要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狗，揣摩它如何吐舌頭、如何奔跑、如何嗅聞氣味，甚至如何撒尿。這樣寫出來的故事，才能達到既有藝術真實的傳神之感，又有讓人忍俊不禁、掩卷反思的寓言效果。

四、舉一反三：從《貓的天堂》到《我是貓》

運用《貓的天堂》的創意閱讀方法，去細讀一下夏目漱石的《我是貓》，試著回答如下問題：《我是貓》講述了一個怎樣的故事？文中，貓是如何看待人類社會的？那些話象征著什么？對你有什么啟發？文中，貓和主人的關系是怎樣的？怎樣從貓寫到主人，以及主人和其他人物的關系的？試著摘錄原文進行分析。

如果可能，你不妨寫一個中國版的《我是貓》，或者你個人版的《我是貓》。比如，通過一只貓的視角寫你的家，寫你的校園生活。試試看，也許你就是下一個夏目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