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木衣拉

王美芬

秋收九月，我離開了心靈故鄉—木衣拉。

別離時承諾：“我會時時回來看你們！”然而，當我再回木衣拉已是來年希望滿滿的春天。

2022年3月19日早晨，天蒙蒙亮，我領著閨蜜和同事從武定縣城出發。離縣城80多公里，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云貴高原崇山峻嶺中木衣拉苗村，生活著我的苗族同胞，是我教師生涯的一個重要驛站，更是我心靈的故鄉。雖是重訪，但我心動情形不亞于當初支教的初心。春風輕撫著我們的臉頰，古柏、幺鷹的櫻花、桃花時時躍入眼簾。那似雪、翩翩起舞的櫻桃花，泛紅、含羞脈脈的蜜桃花，藍天、朝霞，無處不顯出春的蓬勃與生機。車飛馳在鄉村振興的山道上，路邊的排排護路樹好似群群迎賓隊伍。

匆匆半年，路更寬了，景更美了！透過這寬闊的鄉村振興之路和風景，我遠遠就已經看見木衣拉村醒目的大門，我再回木衣拉的心情更加迫切。村口牌坊處建成了喜愛的竹木柵欄，整齊有序延伸至村里和小學。路邊的櫻桃樹、楊梅樹在春日里美滋滋的吐露嫩芽，我知道，這些都是駐村隊員們時常給予它養分和澆灌才如此茁壯。柵欄、櫻桃、楊梅、路燈把木衣拉村映襯得楚楚動人，宛如一座小城鎮，美不勝收。此時所有感慨凝成了苗家人心里的那一句話—“沒有共產黨就沒有苗家今天的幸福生活！”

支教結束，我離開木衣拉小學已經半年了，心里總是放不下木衣拉，總是想再次回來看看木衣拉，回來看看那些曾經陪伴我走過風雨，走過春秋，走過歡笑的村民和學校里的孩子。

今天，再次回來，一切是那么熟悉和親切。別離孩子們半年多，可他們依舊銘記我這破舊不堪的小車，車一進村子，孩子們聞車聲，看車色，一擁而上把我們團團圍住。熟悉的小面孔們高喊著：“王老師來啦！王老師來啦！”新增的幾張小臉也不膽怯，高喊：“有蛋糕吃了！有蛋糕吃了！”霎時，我哽咽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心田。我深知，今天的歡呼聲都是“不讓一個民族掉隊”傾情付出的結果。

曾經的木衣拉村，山高地偏，經濟欠發展、群眾思想意識滯后，嚴重影響了這里生產和生活。隨著新時代脫貧攻堅號角吹響，習總書記提出：“全面實現小康，少數民族一個都不能少，一個都不能掉隊，要以時不我待的擔當精神，創新工作思路，加大扶持力度，因地制宜，精準發力，確保如期啃下少數民族脫貧這塊‘硬骨頭’，確保各族群眾如期實現全面小康。”居住著38戶197名苗族同胞的木衣拉村列為脫貧攻堅掛牌督戰的深度貧困村。五年多來，在各級黨委政府，領導關懷，工作隊員的辛勤耕耘下，如今的木衣拉煥然一新，已然走上了新農村、新風貌的振興道路。

教育有保障，孩子有學上。在嶄新的校園里書聲瑯瑯，有歌聲、有舞蹈、有游戲……在圍墻中、黑板里還留滿了孩子們那一雙雙稚嫩小手畫下的國旗、黨旗。

車子停穩后，孩子們抱著、拽著、拉著我，一分鐘都不消停，展示著各自的特長。上語文課的楊老師說：“孩子們進步可大了，現在都會自己拼讀漢語拼音了。”幼兒班一個五歲的小女孩靦腆地跑到我跟前說：“老師，我可會唱歌了。”然后，踮起小腳尖舞動著身體，拍著小手唱道：“祖國祖國真美麗，金星金星照大地，我要變成小紅雨，飛上藍天親親你。”二年級的潘小仙驕傲地舉起手說：“老師，我們要集體跳個舞蹈！”十幾個孩子就自行排列成四列縱隊，隨著動感十足的音樂“讓我們蕩起雙槳”的歌聲響起，頓時校園變得熱鬧非凡，歌聲四起，家長聞聲跑來圍觀助興，好似一個熱鬧的文藝聯歡會。

交流活動結束，我走進教室，去見證孩子們的進步。教室里干凈、整潔，門側擺放著一塊醒目的小黑板布置著每日作業，一張貼滿小紅花的早讀展示欄映入眼簾，孩子們整齊有序的名字排列著，后面都是他們最引以為傲獎勵得來的小紅花。旁邊是一個精致的小書架，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圖書和兒童畫冊。作為少數民族教師，我深感自己肩上的責任和使命，孩子們今天幸福的學習生活來之不易。

午飯間隙，站在學校門口放眼望去，一棟棟鄉村磚房，一排排路燈顯得耀眼、漂亮。田間、地頭，那一片片火紅盛開的桃花把整個村莊裝點得宛如仙境—桃花源！這不就是我們共同夢想著的美麗鄉村嗎？我揣著美滋滋的心情快步邁進村子。

木衣拉是我的心靈故鄉！走進村子和鄉親們圍坐交談，心依舊，情亦然。我們聊家常，談希望，鄉親們無不感慨新時代、鄉村振興的偉大和進步。“嘟…嘟…”來電鈴聲打斷了我和鄉親們的暢談。楊老師催促：“快回來啦，鄉親們等你回來教他們縫衣服”。起身道別，急忙回校，完成我的此訪使命。

職初班教室已經擠滿了黑壓壓的鄉親姐妹，有老面孔，也有新面孔，不論老幼，熟悉與否，她們都不太羞澀。她們七手八腳，選好布料、花邊，正等著我教授裁縫技藝。我們設計新衣，裁剪新裙，暢所欲言，邊學習邊操作，忙得不亦樂乎。四臺高速縫紉機嗒嗒轉個不停。我盡心、盡情、盡力教他們設計、裁剪、縫制衣服裙子。雖不專業，但憑借從小母親的教導，我一一把苗族服飾裁剪知識給他們做了講解和示范。姐妹們因為不識字，看不懂直尺上的刻度聽不懂尺寸術語。有的申訴沒有知識，不學文化的無奈;有的埋怨年少時村里沒有學校，父母不讓他們到外面讀書的懊惱;有的表達對自己小時候不好好讀書早早輟學的懊悔……幸好還有手機，他們錄制我的教學過程，年輕點的還自言自語：“沒有知識真可怕！害得一生不如人，今后我可是要好好讓孩子來讀書了。”有個懷抱著一歲多孩子的年輕妹子無奈地說：“出門不識字，和盲人沒什么兩樣。”“如果我識字也要考個駕駛證！”“如果我識字，要去做生意！”交流，學習，看著一張張樸實憨厚的臉龐，感知著一顆顆求知欲望的心，讓大家產生不做睜眼瞎的意識比教他們裁縫技藝有用，我們入駐木衣拉的初心和意義不就在于此嗎？

轉眼間時鐘已經轉向傍晚九點，再次揮手告別木衣拉的時候，看著學校門口排列整齊歡送我的學生們，看著揮手流淚送別的鄉親們，千言萬語堵在了我的心口。今天的木衣拉，是千千萬萬個少數民族村的縮影;今天木衣拉的苗族同胞姐妹，是新時代苗族婦女的代表。我們謳歌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謳歌我們的幸福生活。

晚風習習，星河燦爛！木衣拉的明天定美好！

責任編輯：余繼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