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公主樓

王宇

在青島八大關居庸關路10號，一座丹麥式建筑與眾不同，綠墻紅瓦，宛如一個童話世界，這就是赫赫有名的青島公主樓。這也是居庸關路最具童話色彩的建筑。公主樓在八大關20多個國家的建筑風格中，也許算不上是最出色的建筑，但卻別具一格，一年四季到這里參觀的游客絡繹不絕。這也許于她的名字有關。

公主樓外部由一組不規則斜頂屋面組成，南面有不太寬敞的方形露臺，極具北歐田園的風格。而綠色外墻，讓它宛如安徒生的童話世界。相傳，20世紀20年代，丹麥王子到青島，經過八大關時見到此處景色怡人，瀕臨大海，適宜于度假修養，遂令丹麥駐青島領事在此購地，設計建造了這座丹麥風格的建筑。原本打算邀請丹麥公主到青島避暑，雖然丹麥公主從未來過，但卻仍被稱為“公主樓”。

然而，傳說總是美麗的，其實，在青島的歷史上，并沒有丹麥王子的造訪記錄。從有關記載來看，還有一說稱公主樓是由俄國建筑師弗拉基米爾·喬治·尤力甫設計的。尤力甫是20世紀三四十年代在青島最著名的外籍建筑師，著名的圣保羅教堂、臺東鎮圣路德教堂、青島水族館等都出自他之手。

隨著官方檔案的開放，漸漸繚開了歷史真相的面紗。1929年，青島市政府在規劃八大關時，開始就想把它做成一個精品，由此規劃了十條關路（而非傳說的八條關路），規定了嚴格的建筑措施，目的就是向外國人證明，國人的市政管理和自治能力絕不亞于外國人。從已開放的檔案來看，公主樓所在位置當時被規劃為居庸關路12號。十關路藍圖出臺之后，青島市政當局依次舉行了幾次土地公開拍賣，當時稱為“放租”。公主樓地塊掛牌拍賣期是1932年7月，屬特別建筑區域公地的第三次競租。從館藏的地塊圖來看，土地標注面積是12.368畝，為八等地，起租價為每畝59元，經過幾輪競價后，來自浙江的商人孫天目，以高出起價6倍的價錢拿下了這塊地，巧合的是毗鄰的11號地塊則花落一位名叫孫麗華的人，并且她登記的地址和擔保人居然與孫天目毫無二樣，兩人的關系實在耐人尋味。

那么，當年公主樓的業主是誰，有人說是丹麥駐青領事趙亨生，但新開放的檔案卻顯示，這座建筑的業主卻另有其人。孫天目領地后，并未按時開工建筑。按照當時建筑法規，領租3個月內，必須進行建筑，否則政府有權收回土地。孫天目領到該地后，向當時的青島市財政局申請建筑延期，其申請書曰：“竊商競租到居庸關路12號公地，理合如期興工而利建設，當以缺乏工事用水，驟即興工大感困難，不無遲緩。現正趕辦繪具圖說，以便提出建筑。竊以地居特別之區域，自當詳細規劃以期美術上之觀瞻而策萬全之堅固，不無相當時日，為此仰懇鈞局鑒核下情，準予展期至來年春間再行興工，以維工艱而重建設。”財政局予以批準，規定可以延期至1934年2月底。此后，該建筑究竟何時動工，再無下文。

至于孫天目何時將該地轉租，檔案也沒有確切記載，只能依靠土地流轉登記檔案來推測。據后來檔案記載，至晚在1940年9月之前，孫天目已將此地塊轉讓給一個外國人——薩德。以當時之制度，外國人在青島領租土地受到很大限制（最長30年），應該是孫天目代表薩德領租到該地塊。薩德究系何人，其國籍如何，因沒記錄，無從知道。但從他在該年9月提交的伐樹建房申請，可提取一些信息，如薩德登記的住址是棲霞路5號，這正是法國駐青島領事館的地址。薩德領地，尤力甫為其擔保，從中可以推斷，薩德與尤力甫關系很不一般，很可能不是法國領事館的職員，就是尤力甫建筑事務所的職員。

W.G.尤力甫是上個世紀30-40年代青島最著名的建筑師，尤以擅長設計單體住宅，八大關很多別墅建筑出自其手。據檔案記載，在1948年離開青島之前，尤力甫至少設計了400余棟建筑。1938年日本第二次占領青島后，建筑業日益蕭條，許多建筑師事務所經營慘淡或關門停業。唯有尤力甫的事務所是個例外，原因就是他的舅舅是法國駐青領事，依靠這層關系，又長袖善舞，在日漸蕭條的建筑市場上，獲得相當數量的設計訂單。1940年9月，W.G.尤力甫在給薩德擔保的同時，為其設計了這座建筑。至今，尤力甫設計的建筑圖紙還完好地保存在青島市檔案館里，他不僅設計了建筑主體，還包括側旁的輔助二層建筑——傭人和汽車用房，今天這座輔助建筑已由原來二層變成了一層，何時拆除改建，無可稽考。如今，居庸關路上的這座建筑已是八大關風景區內最著名的建筑之一了，每年都會迎來大批游客，但其院內的說明上依然循舊未改，希望有關部門能盡快糾正這一史實。所謂“丹麥公主樓”的訛傳應該畫上一個休止符了。

公主樓的主樓為磚木結構，地下一層地上三層，花崗巖砌基，屋脊雙面陡坡呈尖聳狀，開有可遠眺海濱的氣窗，墨綠色的墻面由白綠色馬賽克嵌飾框邊。建筑造型簡捷、流暢、精巧、活潑。室內有壁櫥、質地考究的木扶梯、地板及墻裙，房間小巧明亮，起居設施完備。室外西南有寬闊的草坪，襯托主建筑高雅、醒目、別具一格。公主樓院內有關安徒生童話故事的雕塑顯得更加栩栩如生。

其實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座建筑所帶來的不同文化熏陶，現在，位于居庸關路八大關風景區內的這座丹麥建筑，是最著名的建筑之一，它也豐富了八大關別墅群的文化內容，關于丹麥的故事這里比比皆是，每年，因這座建筑的獨特的風格帶來了大量的游客，而建筑內部也保留了王室里丹麥公主的建筑風格，細節精細，如餐廳、臥室，和起居室擺放的一張復原的老式橋牌桌等等，這為研究和了解西方風情提供了一個直接的空間，參觀時，既有身在國外的假象，也會感覺出中西文化的不同，同時，在中國本土上看丹麥童話，表明了中國文化的智慧與魅力。

如今的公主樓，儼然變成了一座安徒生童話博物館。走進公主樓，猶如在童話王國里暢游，《美人魚》、《丑小鴨》、《賣火柴的小女孩》……除此之外，展廳里還有安徒生博物館贈送的、由丹麥著名藝術家創作的安徒生雕像，以及歷史人文書籍、童話故事、城市禮品和丹麥剪紙等。不禁勾起人們兒時的記憶，仿佛又回到在童話陪伴中成長。另外，庭院內設計的景致還有富有故事內涵的友誼樹、茶花、紅楓樹、公主花園等，院內一側還建有歐陸風情的酒吧，可讓游客體味一下丹麥王室家中的悠閑和美食。

當童話遠渡重洋來到東方的青島，在蔚藍大海的這一邊，傳承這份浪漫的，是一座叫做公主樓的丹麥式建筑風格別墅。走進這座別墅，仿若走進童話里公主居住的城堡，令人遐想——這，便是青島賦予游客的另一份獨特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