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打鐵鋪（外一首）

東 君

風吹過打鐵鋪。堅硬的馬蹄

讓風一寸一寸凹入大地之竅

踢踢踏踏，穿過北大街的馬

而我，一具凡庸之身，就將

與它相遇于一片虛構的曠野：

一個騎手問另一個老騎手

手中鞭子要揮霍掉多少噸風

才能成為一名優秀的騎手？

放下鞭子，老騎手說，你要

聽命于一匹馬的四個蹄子

風吹過打鐵鋪。踢踢踏踏

馬蹄下迸濺出火星和黎明

踢踢踏踏踢踢踏踏用馬蹄

丈量地球是它每日的工作

風吹過，風繼續吹過打鐵鋪

打鐵聲歇的午后，茶壺鳴響

一只蝴蝶停在一塊鐵砧上

馬豎起了耳朵，一動不動

情人節

醫院的玻璃窗映照著一張病人的臉

一位外科手術醫生的桌子上放著一本跟插花有關的書

老人用報紙把一捆錢卷裹得像一個漢堡

且抹以一道殘陽

他說自己的腦袋里裝了沙漏

每每在深夜會聽到沙沙聲

他的老伴佝僂著腰，如同拖在

身后的影子

缺鈣的女孩

把憂傷放在膝蓋的位置

樹影投在門外的一塊青苔上

仿佛把小小的淡藍的悲傷也投在那里了

她相信引力是即時發生的事

跟距離無關

但便秘患者不相信萬有引力

不相信蘋果每次都能從樹上掉下來

宇宙散發著倦意

太陽的火紅肉身正在貓眼深處下墜

白色床單讓人想到的是

來世一般渺茫的湖面

一個病人躺在床上，保持仰泳的姿勢

偶爾翻個身，身體把靈魂輕輕地壓了一下

護士收走了懸在半空的漂流瓶

他捂住一種疾病，一個初戀情人的小名

此外，他時常做著一個抓取的動作

在上一個漂流瓶與下一個漂流瓶的間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