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自水中來

王尚

在不經意間打碎了時間的沙漏，前世里關于水的記憶便再次蘇醒。妖嬈的水草扭動著身軀，挽起一陣陣潮濕的腥味，白蒙蒙的水汽仿若氤氳的夢境，帶來心跳過的痕跡。

從未想過第一個細胞曾在海水中孕育了多久，它肯定眷戀過溫婉的水，因此才緩緩又緩緩亮出它的身形。母系的子宮內同樣有著相似的環境，那溫暖的環境混合了前世的記憶，所以在分娩的剎那會有徹悟的哭泣。心跳過的痕跡？或許吧，那是母親的聲音。

不對嗎？水是母親，是萬千生靈的溫床，是承載一切的母體。

不對嗎？生命從水中來，那些紛繁燦爛的文化，何嘗不是從水中來？

那是愛琴海滌蕩出特洛伊的靚影，輕撫出克里特島的迷蹤。曾經有荷馬輕彈著豎琴，唱起悠揚的《伊利亞特》。那是尼羅河沖來晶瑩的沙礫，留下肥沃的河泥，便有了克里奧帕特拉的風華絕代比不上那一座座金字塔。那是幼發拉底河掃出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是恒河沖出的圣潔之光，是長江黃河洗也洗不盡淘也淘不完的文化魂！五千年的沖刷孕育，曾剝落多少鉛華，又加冕了多少流光……

那是水織就的錦緞，華美蹁躚。曾有過哥倫布劃出的一道道波紋，鄭和蕩起的天朝之香。那些白茫茫的水汽，曾嗚咽著吹起瓦特面前的爐蓋，曾淋濕過富蘭克林升起的風箏……

那是水，孕育了生命，沖刷出文明，推動著進步的水。它是母親，包容一切哺育一切的母親，它帶走過屈大夫的行吟，見證過楚霸王的告別，默許過赤壁的硝煙。它是母親，哺育一切包容一切的母親，所以人們習慣了在它身上發泄一切情感，那是抽刀斷不盡的愁，那是雙溪舴艋載不動的愁，那是長恨水流不盡的愁，那是隨花飛至天盡頭的愁……那是大大小小的悲戚，凝固了溶化在水中又隨著悲戚一起自眼中噴涌而出的輪回。

水的彼岸是什么？會不會有藤蔓纏繞的彼岸花？今生已立于重疊的水中，別無所求。若有來生，行至奈何橋時定不喝忘川水，只為那關于水的潮濕記憶不會中斷。

下一世紀初曉的啼哭，仍自水中來。

評點

水是生命的載體，是水供養了無數種類的生命繁衍至今，更滋生了輝煌的文明。全文形散神聚，水的滌蕩、水的沖刷、水的孕育……無不圍繞著“自水中來”而展開，語言像水樣流淌，溫婉多情又水到渠成。

（編輯：關曉星）